无忧。
但眼下的情景,让他不得不多想。现在他已然被人捏住,而冯依依跟着他也未必就会好,倒不如留在娄诏身边。
他也就去了心事。
冯依依摇头,声音轻软:“爹说过的在乎,我没有感觉到。”
冯宏达剩下的劝说咽回到肚子,笑着道:“好,爹爹在乎,不让依依受委屈。”
接下来的日子,冯宏达很忙,早出晚归。
偌大的冯宅更加冷清。徐魁在西面,徐夫人在老家照顾生病的公婆,也就大房那边偶尔会过来走动。
冯寄翠知道了冯依依同娄诏的事,说实话,冯寄翠有些想不通,娄诏那样的夫君也算优秀,学识好。但一想,两人也不算正式和离,指不定娄诏金榜题名,这就和好了。
阳春三月,扶安城淹没在花海中。
夜里敞着半扇窗,花香钻进屋子弥漫开。
半夜时分,万籁寂静,整座城陷入沉睡。不知是不是睡得太香甜,连那打更的梆子声都未曾听见。
“哐当”,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冲进屋中,边走边找东西相扶,极不稳当。
“依依,依依!”冯宏达嘴里唤着,顾不得什么礼数,几乎是滚着进了冯依依的卧房。
床上,人静静的躺着,一点反应也无,只剩微浅的呼吸。
冯宏达摔在地上,强撑着爬到床边,伸手去抓冯依依:“依依,快起来!”
他的声音焦急、慌张,儒雅的脸上是扭曲的惊恐。
人没有叫醒,依旧沉睡,嘴角一片恬静。
冯宏达扶着床站起,用尽力把冯依依拉到自己背上:“别怕,爹带你出去!”
很快,窗户外闪出火光,漆黑夜空被映亮,再没有沁心的花香,眼见之处是卷着火舌的烟尘。
冯宏达咬着牙,眼神死一样坚定。曾料到会有祸事,可没想到如此快,对方下手这般毒辣,竟把所有人迷倒。
放火!
冯宏达把冯依依用湿棉被裹着,火苗却舔舐着他的皮肤,焦了他的头发。
一步步走着,冯宏达嘴唇咬出鲜血,颤抖的手抓上书房角落中,那被火烧红的铁环。
“咔嚓”,一个地道入口出现在面前。
事不宜迟,冯宏达带着冯依依下去地道中,重新关闭了入口。
“不怕,爹带你出去。”冯宏达趴在地上,半张脸被火烧毁,眼神心疼的看着从被子中露出的那张脸。
睡着也好,至少不用看这幅修罗地狱……
。
四月微雨,运河边上停着一艘偌大的官船,船头船尾立着站姿笔直的士兵,高高的旌旗被雨水打湿,垂在杆上。
岸边,年轻郎君脚踩马镫,身子一跃翻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那枣红骏马便驰骋进雨雾中。
“公子!”清顺从船上跑下来,擎着手里的油布遮雨斗篷,眼睁睁看着一人一马消失。
一旁的接船小吏讨好笑着,走到清顺身边:“状元郎这是赶着去何处?”
清顺心中也不爽,谁知道才两个月,就生了这么大变故?冯家一夜间被大火吞噬,无一人生还。
一路从京城回来,娄诏话比以前更少,只让船一直走,直到最后那些船工实在没有力气再划。
“拿来。”清顺从一旁兵士手里牵过缰绳。
看着这批还算温顺的马,清顺努力爬了上去。
“小哥,”小吏急了,挡在马前,“你总得说说,状元郎要下榻何处,我等也好去准备。”
清顺好容易稳住马,一张脸皱得那叫难看:“大人,小的说一句,您现在什么都别做,最好。”
没再管那小吏一脸不解,清顺架着马去往扶安的城西。
下雨,路上人不多,青石路被冲涮得干净。
这条路清顺闭着眼都能走,就连街旁店铺的招牌,与离开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
待继续往前,就看见一片被大火烧过的废墟。
废墟前站着一个身影,长身而立,面目俊雅,左手抓着马缰,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清顺是有心理准备,但仍旧被眼前一幕震撼到,可以想象那漫天大火。
“公子。”清顺撑伞,遮去娄诏头顶。
娄诏仿若未觉,独自往前走去。
雨落在他脸上,那双总是淡漠的双眼,眼尾被洗的微微泛红。
脚下一片狼藉,即便再大的雨,也无法冲洗出宅子原来的模样。
“风乱雨,”娄诏嘴角动了下,“你说过会等我。”
他继续走着,冯宅的路他都记得清楚,大的、小的、明的、暗的,可现在他一条也找不到。
不知道他与她成亲时,那间院子在何位置;不知道,她最爱的秋千在哪儿……
一切都成灰烬,只余那座孤零零的假山,烧成炭黑色。
突然,一缕青烟在这雨天袅袅升起。
娄诏目光微动,冰凉的心似乎跳了下。
他放轻步子,踩着破砖碎瓦,绕过那座假山。
山后,一青衣女子背对假山,撑伞蹲在地上,在那处稍干燥的地方烧着纸钱。
女子似乎听见动静,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