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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老夫人去了一趟陈国公府,回来便命人把如如院旁边的一个闲置的小院子收拾了出来。

又千挑万选了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两个媳妇两个婆子,亲自叮嘱:

“这位孟夫人乃是太后亲封的三品女官,不是因为年轻时寒了腿,只怕现在还在尚仪局教授经史呢。你们可要好生服侍。若是怠慢了分毫,连累了我沈家的名声,我可不是往日里那样好说话的。”

第二天,果然接了一位雍容端肃的女官回来,命家中统称“孟夫人”。

孟夫人谦逊道:“小人不过宫中一个小小的女官,哪里就敢称得上夫人二字?老夫人不要客气。”

韦老夫人笑容满面:“一品国夫人,三品郡夫人。老身等才是觍颜逾制让人这样称呼。算得上是掩耳盗铃了。

“倒是孟夫人,是当年太后御口钦赐的三品女官,满腹经纶、世事练达,如何称不得夫人?请您来是为了教导孩子天道人伦、尊卑上下,倒是我们依足了规矩的好。还请您不要谦辞。”

孟夫人神情淡淡,微微笑道:

“既如此,老夫人与在下便算得上是宾主。在下托大,便听了贵府的一声孟夫人。只是还请老夫人日后不要这样客气,不然相处起来,倒有了隔阂。”

自称在下,不以女子贱视自己。必然也不会那样教导孩子。

韦老夫人连声称是,又指着众人给她介绍,到了沈濯时,加重了口气:“这是我长子的嫡女,闺名一个濯字,乳名微微。这孩子极是淘气,还请孟夫人严加管教。”

孟夫人看着沈濯灵动的眼珠儿,终于有了三分兴趣,吟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足;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看来沈侍郎倒是个洒脱人,对小姐十分宝爱。”

沈濯听了这一句,怦然心动,不由笑了起来:“爹爹不肯对我说。只是我一直都知道,他只盼着我活得高高兴兴的。”

孟夫人上下打量了沈濯片刻,露出一丝真切的微笑:“小姐的性子十分乐天。”

沈濯嘻嘻地笑:“我以前也容易生气发脾气。前段时间意外受了伤,病了一场。倒是觉得,高兴也是一天,愁怨也是一天。做什么不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呢?”

孟夫人转头去恭维韦老夫人:“令孙女小小年纪就看得这样开,是个有福之人。”

韦老夫人却看出来她是不想再跟沈濯多说,摇头叹了一句:“没心没肺罢了,最让人不省心了。”

又指了沈溪:“这是我家次子的嫡次女,单名一个溪字。”

沈溪仍旧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笑得甜甜的,只是显得越加单柔怯弱,上前规规矩矩地给孟夫人行礼:“见过孟夫人。”

孟夫人顿了一顿,嘴角噙了笑意,仔细看了看沈溪,面上矜持,口中应付:“溪小姐温柔可人。”

眼神便转向旁边的沈佩。

沈佩歪着头倚在乳母怀里,看了孟夫人一眼,又把脸转开去。

孟夫人威势极盛,四小姐有些怕。

孟夫人笑了笑,目光掠开,道:“这位想是四小姐了?既然还小,日后愿意跟着姐姐们来玩,便来玩。不愿意来,就过一两年再学规矩也不迟。”

韦老夫人颔首笑道:“老身就是这个意思。她们姐儿两个出阁没几年了。到时候还想请您在这个小的身上多多费心。”

孟夫人对七八年后的事情没有兴趣,弯一弯嘴角,连头都不点。

厮见过,刚准备散去,沈溪忽然上前一步,泫然欲泣:“祖母。”

韦老夫人看着她的样子,面色淡然:“何事?”

孟夫人也顿住脚步,面露好奇地看着这位“温柔可人”的三小姐,究竟要做什么。

沈溪低着头,抖着手呈上来一个信封:“昨夜有人塞了这封信给孙女儿。孙女儿一时好奇拆看了,觉得心里,心里很难过。”

韦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

不用看都知道这一定是姓鲍的那姑侄俩做出来的好事。

沈濯看着她,笑了笑,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接过了信封,旁若无人地拆开,将里头的信纸抽了出来:“哦,归海庵还有这么漂亮的花笺呢?”

沈溪慢慢地跪了下去,身子轻颤,泣道:“这是大姐姐写的,我认得她的笔迹——”

沈濯展开花笺,带着幽香的粉色信纸上,歪歪斜斜地写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沈溪一边擦泪,一边接着便道:“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眼前就是九九重阳节。簪姐姐一个人……”

沈濯截口笑道:“三妹妹,你还记的这重阳节是什么节么?”

沈溪的话三番两次说不下去,只得先打起精神来应付她:“重九晒秋,乃是连家合族一起登高避灾的节日。”

连家合族四个字,沈溪咬得格外清晰。

连敬老尊贤的一个字都不提,看来是铁了心要闹这一场了。那就让你闹。

沈濯点了点头:“嗯,你接着说。”

忽然又肯让自己说下去了?

沈溪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哭得抽抽搭搭:“我也知道簪姐姐的行止,不妥……我娘也因此被责难,如今卧病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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