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还未飘雪,天寒,大雾连连,不是清晨,过了黄昏时刻。还是那俯瞰天下的城墙。
燕青今日终于肯披上稍厚实些的袍子,他并非身冷,他的心寒。
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他们掩孤独于心,化冷淡于行。于是他们一人看江湖,只身在武林,望断天涯论云烟,寄语给明月风雪听。
孤独的心都是易碎的,孤独的人是易燃的。
“剑从何来?”
他自问,抽剑,破空断清风!
他收招,左手剑,右手抚剑,剑闪过一丝芒,芒亮在他眼中,这一亮看尽了他眼中的孤寂!
只有孤寂的人才配拥有绝情的剑,此剑唤作——悲流梭!
“所以我看不见风花雪月,原来我是个绝情之人。”他将剑回鞘。
“来人。”他又轻呼。
人很快就来了,三个黑衣人,无时不刻,形影不离。
“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并不是杀人的问题。”他先买了个关子。
三个黑衣人很是疑惑,他们互相看也不知为何,只听一人道:“城主,我们只会杀人,只会杀人的手法和计谋,城主比我们还会杀人,确实没什么可以回答您的问题。”
燕青摇头:“可你们也是男人,男人都离不开女人,所以我想问你们,怎么讨一个女人欢心?”
“银子!”
“银票!”
“胭脂水粉,珠光宝气,冠上明珠,锦绣华服……”
“行了行了,下去吧……”燕青掐眉失望,他在想,若是南宫书回来了,他一定有法子讨女人欢心,他能让所有女人都爱上他……
“遵命。”
“慢着!”他突然眼睛一转吩咐道:“你们下去给我挑白云城最好的胭脂水粉,去寻方圆百里最好的珠宝珍饰……至于锦绣华服,你们可知哪儿的衣服好看?”
一人答:“禀城主,那夜夜笙歌的青楼中,其妓衣着百媚,那里的衣服怕是我见过白云城中最好看的衣服了。”
一人应:“极对极对!楼中明魁曲姑娘,一展盛世牡丹袍,不动舞姿也颠倒众人呐……”
“哦?你们倒也是风流人物,竟将青楼妓馆摸得如此透彻,”燕青抿了抿嘴又问,“那制衣的女子作坊是哪家?”
“禀城主,那女红是白云城西的丹华作坊,号称是蜀山十二绝绣,字字绣天下,针针撩人心。”
“原来是蜀绣……”
她是蜀人,定会喜欢!
“好!就请那丹华女红赶制一件凤凰云袍,我只给她们三日的时间,若让我满意便大赏,若过了时间我要大惩!”言毕他傲然一笑,甩袖转身而去,
……
三月的风,六月的雨,九月的落叶冬月的雪。
三日后,大雾已过,天暗,飘雪前夕。
雨儿连做了三天三夜的噩梦,唤过六十七次大夫,换过二十五位大夫,束手无策!
“城主大人,令爱并非得病,她的现状已不是梦魇所致,而是心魔作祟。”
“那唤醒!唤醒她!”燕青从未这么焦急过,这是白云城最后一个大夫,治不好,唯有看她死!
“唤不得,唤不得,将她的梦打断便是击碎她的心,那样她才会不醒而逝……老夫束手无策,城主另请高明!”
大夫卷起药箱又要走——燕青却勃然大怒,他袖中剑出,光一闪,剑锋切断了大夫手中的药箱,他破口大骂:
“二十五家都号称妙手回春,可没有一人能救她的命!要你们何用?”
大夫不动声色,他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药箱捧在怀中,他抚须摇头突问道:“城主大人,你可知世上有一种人神仙也难救?”
燕青手中剑颤抖不止,他也许知晓那是什么人,可他还是想听大夫怎么说。
“求死之人怎么救的救不了,你又何必难为她呢?”
“锵!”剑落地,入地三分,嗡嗡作响。
“罢了,你走吧。”燕青心伤,他恍然醒悟,他能要人死,但要人活过来,好难。
……
时隔三日,暗无天日,寒风凛冽,大雪将至。
雨儿的脸上已毫无血色,她的呼吸甚至不知从何寻匿,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油尽灯枯之时,她睁开了眼睛。
清明的瞳孔,求生的神色,那是死后重生的希望。
她就这样睁着眼,她不敢眨眼睛,因为她害怕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的大仇还未报,她的族人正在水深火热中,她还不能死!
她就这样坚持着,也不过了多久,终于有两个婢女开门走了进来。
“大人也真是的,夫人哪儿喝得下药?非要麻烦咱走一趟。”
“嘘……你小声些,难得见大人如此中意一个女子,谁舍得她就这样死了?”
“唉!夫人又年轻又美丽,就这么死了,我都觉得可惜呢……”
她们一人端着盆水,一人则捧着一碗汤药。端水的才将盆放下便瞧见前边药碗落地——
“啊!”
“哗啦!”
人惊呼,药碗落在地上,汤药撒了一地。
“怎么了?”
“夫……夫人她……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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