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霁元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宫中的千佛寺。
千佛寺是前朝就建立的寺庙,今朝重新粉刷,细数有几百年风光。正殿的牌匾是大昭高祖皇帝所写,“大雄宝殿”四字劲骨丰肌。
昭霁元出现在千佛寺,是为圣上抄写佛经祈福。
正殿里摆上他的笔墨纸砚,毛笔沾上金粉,他垂眸静写,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王久走进来,将信封递上。
“主子爷,是那边传来的消息。”王久说得谨慎。
昭霁元为抄写佛经,今日少见地穿了一身素白,从里到外皆是,束发的更是白玉冠,寸瑕未有。
他瞧见递过来的信件,将手里的毛笔搁下。
王久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看到自家主子慢慢把信件卷起,又放到火烛上方。信件须臾烧出一个大洞,他家主子眼眸乌沉,“把高双、茅正诚、士广君……叫来。”
第一个是太医院的,其余几人皆是昭霁元的幕僚。
王久听令立刻着手去办,太医院近,高双是第一个到的。他还没进去请安,先听到里面王久的磕头疾呼声。
王久怎么能不磕头,他是亲眼看着——
昭霁元自从在双湘殿遇袭后,身边一直留着一把匕首,那匕首削铁如泥,此时却被昭霁元自己一手捅进自己腹部。
白衣瞬间染红一大片。
“殿下,主子爷!您这是……”
王久连连磕头,一幅要骇死过去的样子。
昭霁元唇色变白,修长的手指握紧匕首,猛然一把抽出,带着血珠溅到金粉佛经上。他视若无睹,随意将血淋淋的刀丢到地上,“叫什么,你爷还没死,把高双带进来。”
王久忙爬起来,连忙去把外面守着的高太医拽进来。
高太医看到里面的场景,心下也是一惊,但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现在住的宅子是二殿下置办的,一家老小都捏在二殿下的手里。
他低眉顺眼提着药箱去包扎,过后,幕僚们到了。
幕僚们深夜进宫,少不得乔装打扮一般,扮成侍卫被带到千佛寺。
此时,昭霁元依旧穿着白衣,只是不是先前那件被血染红的那套。他端坐在抄写佛经的位置上,像是很平常很随意地说道:“我要离开上京一段时日。”
幕僚们一听,没一个人支持。
皇上如今身体不好,朝中大小事宜现在都差不多由昭霁元主持,然而毕竟昭霁元没有被封为太子,虽有实却无名,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上京,如若出了变故,怕是多年心血,要一朝尽费。
幕僚们你一嘴,我一嘴,据理力争,苦口婆心。
然,昭霁元却说:“照你们这意思,我不能离开上京?”
他刚饮了药,那药色苦,却将他的唇烫得通红。佛祖怒目下,香烛辉映,竟透出媚色。尤其是他因为受伤失血,脸色极白。白与红,那张脸在此刻古怪的美。
只是这媚色美色没人可看可赏,毕竟他现在跟前不是阉人,就是儿孙绕膝的中年儒生。
幕僚们中有人急切道:“如此关头,殿下实在不能离京。公主身为殿下胞妹,如今远嫁和亲,安两国邦交,保百姓平治,殿下又亲自为陛下抄写佛经,上感天恩,下泽百姓。时下前朝不少大臣们对二殿下有投诚归附之意,殿下何不趁热打铁?”
圣上病重,几个皇子就没有想法?
虽说皇帝膝下儿子不多,但还是有几个。民间寻常府邸的儿孙都会为了三瓜两枣闹得不可开交,更何况帝王之家呢?
昭霁元没有被封为太子,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太子,其他几位皇子也未必会老实坐得住。他们所知,现在几位皇子私底下都有小动作,譬如五皇子,近日同威武大将军的侄子走得很近。
天色朝夕变,他们实在怕出变故,因此一致认为昭霁元万万不可在此刻离京。
昭霁元把他们的话一一听了,点点头,稳静道:“如此说来,我养你们这帮人竟毫无用处,我离开上京,你们就都废了,守不住了。若事事如汤沃雪,我倒没理由还留着你们。”
幕僚们闻言栗栗危惧,连忙跪地。
昭霁元看着那一个个低着头的人,缓慢站起身。因牵扯到腹部伤口,他额头渗出密密冷汗,但他还是亲手弯腰扶起其中一位幕僚,温和道:“彦之,我一向信你敬你,我只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上京,我相信你能把京中的事料理好。对吗?”
那位被称为彦之的幕僚脸色沉重,可他知道自家主子是铁了心要离开,自然只有点头。
昭霁元又一个个扶起其他幕僚,眼神温和,言语温良。
“诸位先生皆是五湖四海而来,只因缘分聚集在我门下。守澄待先生们之心一片至诚,只盼先生们也待我一秉虔诚,为我分忧。”
这一夜,二皇子手下的幕僚彻夜未眠。
幕僚们离开后,宫中传出二殿下放血抄写佛经,只为求上天保佑陛下的消息。
据说二殿下心诚,放了整整一碗血,还割肉为陛下做药引。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皇上怎么能不被惊动,太医院的院首赶到双湘殿,到圣上面前回话是,“二皇子失血过大,伤势较重,必须静养。”
皇上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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