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声凄厉的哭号遥远传来,芝华眼皮颤动,猛然从床上醒来。
&ep;&ep;天色灰蒙蒙亮,院子里有铲雪声,一串噼里啪啦的脚步越跑越远,又一声透骨酸心的喊叫,把铲雪声都吓得停了停。
&ep;&ep;芝华惶然,披上外套到窗边看,庭院外挤着几个人,严丁青的父母被拽上一辆商务车,哭声是他母亲发出的,一只手扒着车门不肯走。
&ep;&ep;说话声太远,芝华听不清裕生在劝什么,他手里拿着一支录音笔,按了一下播放键。
&ep;&ep;哭声骤然刹住,僵持的那只手缩了缩,慢慢关上车门。
&ep;&ep;汽车远去,铲雪声也慢慢往远处推。程濡洱上楼的脚步声很轻,他不知道芝华已经醒了,推开门后微微愣住,看她正凝着窗外,一动不动。
&ep;&ep;“你醒了。”程濡洱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ep;&ep;顺着芝华的视线,他看见汽车离开时留下的车轮印。
&ep;&ep;枕边的手机响了,二人回头看,是芝华的母亲打来的。铃声唱了一会儿,芝华没有接通,于是偃旗息鼓。
&ep;&ep;必定发生什么事,才让这些人同时在早晨找她,芝华忧虑地看着程濡洱,还未言语,程濡洱已经捧住她的脸,安抚地亲了一下。
&ep;&ep;“芝华,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你别吓到。”程濡洱拉着她坐回床边,顿了顿说,“严丁青昨晚跳楼自杀了。”
&ep;&ep;话落在空气里,落在地上,偏偏好像没落进芝华耳朵里。
&ep;&ep;她眼睛也不眨,一时没有任何反应,楞楞看着程濡洱,半晌才问:“什么?”
&ep;&ep;“他已经去世了。”
&ep;&ep;“为什么?”芝华还是被吓住。
&ep;&ep;该如何开口告诉她呢?告诉她曾经共处屋檐下的人,才是八年前的凶手,看她在真相里崩溃大哭,程濡洱实在做不到。
&ep;&ep;欲言又止的氛围里,芝华原本猜不到,也敏锐地察觉了。严丁青软禁她时,扬言要把照片给程濡洱看,使得芝华再次想起那些照片,那些不忍细看的身体细节。
&ep;&ep;接着她震住,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快门声发生于衣服撕碎前。家里收到的照片,分明拍摄于那之后。
&ep;&ep;独自一人被关在房间里,芝华不敢细想,努力让自己逃出去,怀疑的种子悄然种下,还未超过二十四小时,芝华本想小心求证,却已经没有机会。
&ep;&ep;她记得严丁青想找程濡洱要钱,可这场勒索成功或失败,都不至于让他轻生。
&ep;&ep;于是所有的可能性坍缩成一个结果。
&ep;&ep;“那个时候,其实是他吗?”芝华喃喃问。
&ep;&ep;程濡洱双唇翕动,于心不忍地答:“是的。”
&ep;&ep;穿越时光迷雾,芝华终于等来一个结果。
&ep;&ep;“他已经死了?”芝华确认一遍。
&ep;&ep;“是的,已经死了。”程濡洱帮她确认一遍。
&ep;&ep;这一瞬间,芝华本该拍手称快,本该发泄愤怒和恐惧,可她却感觉心脏被一只手用力地挤,酸痛不堪地卡在骨头缝里。
&ep;&ep;她无声地哭了,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哭。
&ep;&ep;是为了她承受的无妄之灾,或是为了他们本可以拥有的美满人生。在这以前,芝华曾一直遗憾,他们的友谊没能得到延续。
&ep;&ep;“程濡洱,我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芝华躲进他怀里,闷声闷气。
&ep;&ep;从八年前的雨季开始,一场连绵不断的雨滴滴答答至今,随着雪地化开的鲜血,冗长压抑的梦境结束,那场雨也停了。
&ep;&ep;严丁青的葬礼非公开举行,工作室只发了一则意外身亡的讣告,其余的故事,没有任何人主动提起。
&ep;&ep;铲着雪的清晨,程濡洱坐在严丁青父母对面,漫不经心拨弄打火机,却不是在和他们商量。
&ep;&ep;“什么都不要说,这并非我给他体面。我要保护的人是芝华,我知道世俗对一个女性道德审判的压力,即使她是受害者。所以我不要求严丁青接受公众审判,你们也不要再来打扰芝华。”
&ep;&ep;如此一来,葬礼结束后,芝华才得到消息。她不再接父亲的电话,母亲的消息还能发进来,快要天黑时,母亲发来一条几十秒的语音,说父亲砸了严丁青的灵堂,打了一架鼻青脸肿,送进医院躺着了。
&ep;&ep;“有什么用呢?”芝华回复这几个字。
&ep;&ep;对于死去的人,没有意义。对现在的她,也没有意义。
&ep;&ep;从过去抽离出来,芝华才发现,她以前过的日子味同嚼蜡,囿于虚无缥缈的价值里,被活生生绑架了很多年。
&ep;&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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