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发觉是梦,才劫后余生。脑海中是迟墨带血的笑,抬手一抹,才惊觉眼畔是泪痕。
绿豆糕端着新煮好的茶进来,看见我醒了便一下子扑了过来:「公主终于醒了,公主您都昏睡了三天了!」
「迟墨呢?他没事吧?」如梦初醒,我抓住绿豆糕问道。
「迟太傅没事,回府第二日便醒了,倒是公主,被何统领发现的时候发着高烧,一睡就是三天」
听闻迟墨没事,我才松了口气,但念及他肩上的伤,掀被就想下床。
「公主你去哪儿啊?」绿豆糕说道。
「太傅府。」
绿豆糕将我拦了回去:「这都快子时了,公主您再有急事儿也等明日再说呀。」我这才打量了四周,却已深夜,「而且公主您才刚醒来就尽关心迟太傅,太子殿下可还在隔壁躺着呢?」
听了绿豆糕的埋怨,我才猛然想起高璟弈!
高璟弈面色苍白躺在偏殿,几个太医和桂花糕都在轮班守着,据太医说,是失血过多,加上伤了头部,又气急攻心,才会昏睡了三日还未醒来。看着高璟弈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我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疼。这么多年,他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
吩咐了他们好生照料,便出了偏殿。
原来那日我和迟墨将刺客引走之后,黄昏时侍卫统领才在一堆绿植中扒拉出了太子,然后秘密送回了父皇的营帐。密林似迷宫,一路沿着标记,直到第二日破晓时分,他们才在小破屋里找到了受伤昏迷的迟墨以及高烧的我,也送进了父皇营帐。
父皇瞧着这「盛况」,当机立断,找人假装了太子和我,唱了一出「虽遭遇刺客但完美脱身」的戏码,假太子假公主浩浩荡荡随父皇回宫,而我与高璟弈则被一起送进了华鹭宫,封锁了太子和公主受伤的消息,并且连带着也暗中封了华鹭宫,拒绝任何人的来访。
至于封宫的理由,则是我又要嫁人了。
父皇心腹喜安公公亲口说的,六殿下高蔺梓与新科状元薛元淇两情相悦,陛下要亲自赐婚,还给太子放了几天假,可见其重视程度。这不,六殿下欢喜得连宫门都不出了,也不见任何人,忙着待嫁呢!
我就说,怎么这华鹭宫多了那么多红彤彤的喜庆装饰。
我转头问绿豆糕:「为何是薛元淇?」
「桂花糕说,是薛大人自荐的,他当时刚好在陛下营帐内,陛下缺个由头,他便做了这个由头。」绿豆糕说道。
行吧。
父皇可真是鸡贼。
「好了你去守着璟弈吧,他醒了立刻来告诉我,等天明了我再去看他。」挥退了绿豆糕,推开了房门。
子时已过,深夜是一种极致的寂静。
绕过屏风,就见桌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我惊了一下,待看清那人,那短暂的「惊」便化成了心头的担心。
快步走过去:「你伤如何了?」
迟墨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底是血丝,眼里泛着翻涌的情绪。看着他紧抿的唇,就像是极力克制什么。
余光扫到桌上艳丽的红烛,还有周围满是喜庆的红,顿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一下子没忍住就轻笑出声。
迟墨的脸更黑了。
「疼!」手腕突然被他攥得生疼,我一声痛呼。
「六殿下也知道疼吗?」迟墨紧紧地望着我,语气沉得可怕,还透着些咬牙切齿,手上却松了力道。
迟墨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那日在太傅府醒来,听闻她平平安安回了宫,才放下心来。结果令他意外的是,薛元淇和她即将成亲的消息迅速传了开了。
他一向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只是这消息是喜安公公亲口说的,只是她的华鹭宫开始张灯结彩,只是她从未对这门亲事有任何异议。可明明那天晚上,即使他不够清醒,他也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她的靠近。
他来过华鹭宫,却被挡在宫门口,绿豆糕亲口告诉他,六殿下在准备婚嫁事宜,谁也不见。
他等了三天,他怕再等下去就会等来薛元淇和她的一纸婚书。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迟墨会穿着夜行衣夜探皇宫,就为了问她一句她究竟是何心意。
可当他真的坐在这里,看着满眼刺目的红,他才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满目的红,都在嘲讽他的痴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