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才祖上原本也是官宦,只可惜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自己并无谋生本事,又兼行事荒唐,十年来坐吃山空,家宅田产都变卖个干净,如今只剩一间四面漏风的茅屋,秋凉之际竟连炭火都生不起。
王秀才的娘子名叫茜伊,幼年时即被买入勾栏,习得一身风尘中打滚的妙技。梳笼一夜获银五千两,一举夺得花魁美名,无奈数年之后遇上王秀才这命里的魔星,几番寻死觅活才终于换了个光身出户。
不料两人这段私情竟害得王老太爷夫妇双双殒命,茜伊更加背上了扫把星的骂名,暗地里祈求送子观音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胎儿,即将临盆之际却又遭遇这番苦楚,的确是命途多舛,令人唏嘘不已。
等到霄霆和王秀才返回茅屋,无人照顾的茜伊已经是奄奄一息,霄霆稍一察看便心下有谱,于是径向王秀才道:“请王相公明察,你家娘子已经没有顺产的可能,眼下唯有剖腹一途,不知你可应允?”
王秀才吓了一跳,脸色惨白的道:“剖……剖腹?那我娘子还能活命吗?……唉!那孩子不要也罢!我娘子却不能有失,求侠士千万要保住她的性命啊!”
霄霆缓缓摇头道:“王相公莫惊,剖腹正是为了保住他们母子两人的性命,否则你家娘子一旦精力耗尽,无法再供养胎儿生息,便是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王秀才将信将疑,面对一生中或许是最重要的抉择,委实有些进退两难。
不过眼看妻子的确已经命如风中残烛,他终于还是泪如雨下,颤声哀求道:“那……那一切便拜托侠士了,侠士切莫负我啊。”
霄霆点了点头,反腕拔出负在背后的长刀,王秀才顿觉眼前一亮,只见这口刀长逾三尺,材质非金非玉,形制异常古朴,刀头钝而无锋,刀刃却寒光闪烁,刀柄之上镌刻两个古篆,便是“镇魔”二字。
霄霆紧握镇魔长刀,潜运天佛涅盘玄劲,接着闪电般横向里一劈,当时也不见血光迸现,茜伊的肚腹便已被剖开了一条半尺来长的极深缝隙。
霄霆更不怠慢,伸手入宫托住胎儿的头颅,逐步将之推挤出母体,之后一缕指风切断脐带,重新入宫排尽残余的羊水,同时将胎盘剥离出来。
等到做完这一切,霄霆已是冷汗淋漓,茜伊更好似在阴曹地府门前打了个来回,长久的苦难就此告一段落,无限疲惫之下双眼一闭晕厥过去。
霄霆将婴儿递给王秀才,自己则重新运起玄劲,慢慢为茜伊弥合肚腹上的创口。
这天佛涅盘玄劲神妙非常,茜伊方才生产过程中并未有点滴失血,便是因为受到玄劲护持,否则血崩一至必定一命呜呼。
王秀才见妻子死里逃生,当下直是大喜过望,这才顾得上察看怀里的婴儿。
不料一眼看去却是如坠冰窟,只因那婴儿此刻脸色铁青,鼻中全没半点气息,似乎竟是个死胎!
王秀才一腔热望烟消云散,心中只觉无限酸楚,一时之间直是失魂落魄。而霄霆恰好为茜伊料理妥当,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径自上前接过婴儿,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那婴儿小身子一颤,蓦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啼哭,接着便咿咿呀呀的哭号个不住。霄霆脸上不禁露出怜爱之色,一面将婴儿递还给诧喜欲狂的王秀才,一面淡淡的道:“母子平安,王相公可以放心了。”
王秀才感恩涕零,蓦地双膝跪落,嘴唇哆嗦着却不知该如何答谢。
霄霆暗自欣慰,俯下身去欲将他搀起,孰料此时却忽觉背心一麻,竟是被一枚细小暗器无声无息的打中了灵台穴!
霄霆要穴受创,真气立刻运转不灵,惊怒之下想也不想便转身一掌攻出,雄浑掌力堪堪击中床上的茜伊,登时只见她口中鲜血狂喷,脸上犹带着残忍而诡谲的笑意,就此命归阴曹。
霄霆还未及反应她为何对自己下毒手,脑后便又觉一道凌厉指风攻向玉枕穴,三年刻苦修炼铸成的灵觉及时生发,偏头躲闪同时早已握起镇魔长刀,化明王怒相反斩背后偷袭之人。
霎时只听嚓的一声轻响,血光飞溅中一条手臂已经脱离了王秀才的身体,砰的一声砸在茅屋墙上,而他的胸口也被拉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巨大伤痕,蹬蹬蹬连退数步,早已血如泉涌。
霄霆喘了口气,刀锋指向摔跌在地的王秀才,难掩愤怒的道:“你!——为何?!”
王秀才重伤难愈,自知命在顷刻,索性嗬嗬惨笑道:“地藏浮屠,天佛涅盘,果然非同凡响。”
“吾虽然算定你死克教主,却不想你竟如此难缠,一时掉以轻心落得满盘皆输,看来的确是天意难违了。”
霄霆悚然一惊,眉头紧皱的道:“你是魔教教徒?怎会知晓我的来历?”
王秀才脸上现出一抹傲然之色,缓缓答道:“吾乃神教创教十二神王之‘神意’,惯能上窥星象、卜算吉凶,所以你的来历又岂能瞒过吾?”
霄霆大大一滞,咬牙厉声道:“那真正的王秀才夫妻呢?”
王秀才——这时该叫他神意魔王了,闻言轻描淡写的道:“那等蝼蚁般的性命,又何必留在人间受苦?吾已经大发慈悲,送他们一家两口——啊不对,应该是一家三口,同去你等所谓的极乐世界了。”
霄霆虽然早已猜到,却仍感义愤填膺,霍地上前一步道:“魔孽!你连无辜妇孺都不放过,实在丧心病狂、罪无可赦!哼!你既然能够卜算吉凶,又可曾算到今日丧命在我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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