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
昏灯。
一匹矮脚马静静的站在窗边,发着低沉的闷声,呼着一缕缕的白气。
窗外月明星稀,但这寒冬腊月,即便是最风骚的文人雅士,也不会值此之际,赏月赋诗。
因为天地寒冷,人心更冷。
忽的。
陋室内传来一阵笑声,响彻四周荒野。
似苦笑,似狂笑,似耻笑,似冷笑,似是世间一切的笑声,都含在这一笑之中。
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却在此间,真实的发生了。
因为他是唐笑。
唐门的现任掌舵,唐依依的爷爷。
像他这样一个人。
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应该笑得如此夸张。
他已深入简出很多年,鲜问江湖之事,却为何会在这数九隆冬,出现在这样一间简陋的土房里?
这确实是一间破陋的房子,没有任何一样摆设能够证明,有人可以长居于此。
即使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贱民,也不屑于住在这样一间四处碗大窟窿,雷雨不遮,风雪呼啸的房子。
但现实总是出人意料。
这里确实有人居住,而且待了不少时日,此人并非疯子,因为疯子无法请来唐门的掌门前来做客。
而他身上的衣着,就像他住的地方一样。
简单而褴褛。
他的待客之道,一杯冰冷的清水,一盏昏灯,仅此而已。
依旧简单而褴褛。
但唐笑似乎并不介意,而这陋室的主人也根本没想过尽地主之谊。
这陋室内唯一惹眼的,便是此人脸上的鬼面。
这是一副十分特殊的鬼面,面具上画有一张似魔似怪的面孔,既不是民间传说的妖魔鬼怪,更不是偏远山寨口口相传的山间精灵,似乎这张面孔,就是平白无故从《异怪志》里跑出的魑魅魍魉,面目狰狞,且又栩栩如生,让人一目难忘。
这鬼面的材质极为特殊,非木质,亦非石质,好像是某种巨大的兽骨雕琢、绘制而成,它完全遮蔽面部,甚至说以一种半包裹的形式将此人的头颅藏于其内。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如此昏暗的土房之内,他依旧没有打算将鬼面摘除,好像他本来的面孔就是如此,理所应当。
陋室内,另一奇怪之处,便是这破陋不堪的土墙之上居然挂着一柄清新脱俗的细软长剑。
此剑长约三尺六寸,通体银白,净重五斤七两,似乎应是女者随身佩剑,却不知为何会落入这鬼面男子之手。
“你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唐笑似笑非笑的看着鬼面男子,言语中好像在试探着什么。
“确实很享受。”
鬼面男子意兴阑珊的摆弄着桌上的瓦罐,里面好像养着什么东西,注意力全然不在唐笑身上,也不知他的回答是真若如此,还是敷衍了事。
“享受?你动了半衣山庄的人,还能继续享受?”唐笑的言语中充满着讥讽。
“江湖就是这样你来我往,安逸的人,不太适合江湖。”
鬼面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瓦罐蒙上红布蜂蜡,似乎有口无心,却又似看透了问题的本质。
鬼面男子的话语掷地有声,唐笑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他的脑海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火光,伴随着硝烟气味,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凄厉嘶吼。
他脸上那丝笑意很快无影无踪。
他的眼神也突然变了。
变得说不出的凌厉,说不出的阴冷。
就像寒山巅上那万古不化的积雪,又像深渊寒潭内深不见底的死水。
这是唐笑不愿意回忆的当年,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就忘却了,却不曾想此时此刻再被唤醒。
他的眼中有仇恨,但他却没有责怪唤醒他的鬼面男子,因为这记忆,在这陋室之内不仅他一人独有。
月已西沉。
窗外隐隐听到远方传来三声更鼓。
唐笑看了眼身旁木桌上浮起一丝冰碴的清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从腰间拿出一支旱烟,白铜锅、乌木杆、翡翠嘴,玄色锦囊。
接着,唐笑一边将烟锅放入锦囊之中装满烟丝,一边从桌上拿起火折子,稍许,随着一阵青烟缓缓从唐笑的口鼻之中飘浮而出,他的眼神又恢复平静,看着鬼面男子,问道:“江湖?现在的江湖可不是你那时的江湖,而且你现在的动静,怕是不仅限于江湖吧?”
鬼面男子的面具在烟雾渐渐弥漫的陋室内时隐时现,好似真如冥界而来的幽魂,鬼面之下的他微微一笑,似是早已料到唐笑会这么问,旋即他不紧不慢的回道:“如果仅限江湖,就不会劳您出手了。”
唐笑冷哼一声,手中旱烟锅微微敲打身下的椅腿,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接着,良久无语,随后唐笑又将烟锅装满烟丝,重复着先前的动作,拿起火折子点起,稍许,又一阵青烟袅袅升起,唐笑的声音再度在陋室内响起:“四张人皮面具,一盒暴雨梨花针,三瓶十香软筋散,就这些东西,想为她报仇,你能做到吗?这值得吗?”
“我早就是个死人,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也许,在这世上多活一天,就算是值得。”
鬼面男子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或者说,有些东西已然超越了他个人的安危,值得他付诸所有去追逐。
又是沉默,唐笑手中的烟锅青烟徐徐,却遮不住他脸上的担忧:“余青州已经来到汴州了。”
“我知道。”鬼面男子回道,他明白,当他出手杀了刘大富的时候,就明白余青州会来,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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