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对于一夜难眠的沈知鸳来说,这一夜却是煎熬。
一面忐忑着以后如何与钱若涵以夫妻之道相处,一面又隐隐生着幽怨,因着钱若涵竟当真在新婚之夜不踏足婚房安寝。
虽然,也是她自己落锁在先。
秋鸟轻啄树桩的声音隔着紧闭的窗传了进来,沈知鸳收回心神往窗上瞧去,有点点晨光洒落在雕花窗棂上。
原来,已是日初时分。
轻叹了口气,沈知鸳略微闭目醒了醒神,缓缓起身,褪去一身繁琐的喜服,指尖从衣橱里摆放整齐的常服上一一滑过,落在尾端那一袭胭脂雪银纹海棠绣千水裙上,犹豫再三,终是在银屏过来侍候前将这身衣裙落了身。
银屏眼见着自家姑娘择了如此素雅的衣衫,明知不合规矩,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忙转了身打开房门就要唤伺候梳洗的丫鬟,竟是没防备被廊檐下一个人影惊吓出声。
定睛一瞧,惊慌之下满是愕然,那正倚靠在门前廊柱上和衣而眠的人不是钱若涵却是哪个?
屋内,听到银屏惊呼声的沈知鸳,见这丫头迟迟不回应自己的询问,忙急步匆匆走到门前,顺着她呆愣的目光寻了过去,立时也怔在原地。
晨曦轻柔地散落在那人华贵的喜服上,艳丽的红色更衬得他俊逸不凡。沈知鸳一时瞧得呆了,竟是忘记了自己本打算遇他便退避三舍的决心。
钱若涵睡眼惺忪,半眯着眸子注意沈知鸢的动向。
在这凉意袭人的秋夜中候在婚房外浅眠了一宿,本想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近前来好歹能唤自己一声,不成想却是这般无措茫然地紧盯着自己,而在那诧异的眸光中,他分明感受到了满满的情愫。
难不成,她早对我芳心暗许?所以才在我面前如此介意面容之事?
似有一道灵光猛击他天灵,钱若涵狐疑地睁开了双眼,探究的目光紧锁住沈知鸳,似要从那清灵的眸子中读出更多讯息来。
见他一瞬俊眸清亮凝着自己,沈知鸳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失态,双眸闪动着忙规避了钱若涵的探究,下意识手抚上面颊,触摸到那一方冰凉的锦纱才略微放下心来。
“姑爷您缘何在此?”银屏迟疑着低声问了一句,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
“新婚之夜,我不在此要去何处?”钱若涵敏捷地一个弹跳轻落于地,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肩上偶落的寒霜,催促银屏道,“还不快去打水来,爷要好好洗漱一番。哦,对了,再去我院子叫舍予送身常服过来。”
银屏偷眼瞧着自家姑娘,又见钱若涵含笑将视线落在姑娘身上,心下有了几分猜度,满意地领了命不疾不徐地沿着回廊而去。
钱若涵伸了个懒腰,弯了腰凑近了沈知鸳一些,嘴角噙着他那标志性的坏笑:“夫人这般瞧着我,可是昨夜将我拦于新房外露宿心疼了?”
“你……你为何不离开?”
“阿嚏!”钱若涵适时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略有幽怨地瞪了慌乱的沈知鸢一眼,错开身迈开步子进了屋,径直褪了外靴,仰躺在罗汉塌上,闭了目。
“我钱若涵既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纵你不愿,又怎会让你得偿所愿拒我于千里之外?你既嫁了爷为妻,管你欢喜不欢喜,在爷腻烦之前都休想避开我!”
明明一番话说得轻佻,可落在沈知鸳心中却似一张无形的暖阳,增添了几许温情。
他,昨夜应是听见了自己与银屏的那番对话,不进屋是免去了她的为难,不离开是护了她的名声。明明处处在为她考量,却偏偏要说得这般无礼,他,原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
若是自己容颜未曾毁损,她二人定也能成一段佳话的吧。只可惜,此刻,或许此生,她都难配得起他,无论他此后是怜悯亦或同情,总归不会是真情。
罢了!
沈知鸳垂眸挥散矛盾不已的烦忧,重又暗作打算:待再过些时日,我便做主替他寻觅娇俏美人收作填房吧,如此,便也能做到河井不犯相安无事了。
不知沈知鸳心思的钱若涵本是闭目假寐,不成想嗅着屋内的暖香,竟真的昏昏欲睡起来,迷糊间,身上一暖,似有人轻轻为他盖上了一方锦衾。
钱若涵唇畔微动,自也在心中有了一层盘算。
哎,也罢,这丫头,许是真倾心在前,若真如此,这般温婉羞怯又不善与人言辞的女子,定是心思沉郁的,也是个可怜人,如今,既冠了我姓,我便更好生待她就是。
纤长白皙的的玉指离开那孔雀蓝锦衾,沈知鸳退到了窗檐下,方才还一刻不停叼啄树桩的鸟儿早已不知去向,唯留一树枯枝在晨辉点映下尽显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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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秋意渐浓啊,连日光也柔和了这许多。”
转眼又过了几日,金黄的梧桐叶旋风而落,江灵栀摊开掌心盛了一片落叶,捻于指尖,举过头顶遮挡了半扇光晕。
飞絮拳了半掌撑着下颚,半趴在树下一方小圆桌上,仰了头微眯着眸子,似在数着还在枝头悬挂的秋叶。
苑门外疾步跑来一个小小身影,正是已被江灵栀改名为“沁雪”的大丫,如今跟在真姨身边随侍。
“姑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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