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林永寿想了想,道:“老奴那会子进来前才听宫道上有奴才打过更,粗算算该有子时过一刻了。”
&ep;&ep;是不早了......皇帝沉吟片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边绕过桌案往外渡步,一边吩咐了句,“别召人来了,去栖梧宫。”
&ep;&ep;两年了,这还是头回在月中之外的时候往那去,林永寿倒是见怪不怪,躬身应了个是,几步走出去四下里招呼了声,“皇上摆驾栖梧宫!”
&ep;&ep;从长禧宫过去且有一段儿路,夹道里的风有些盛,皇帝身上披了件黑裘大氅,低着头,直教领子上的绒毛遮去了半张脸,微微垂着眼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ep;&ep;到栖梧宫门口时,守门的内官隔着一段便瞧见了銮驾,但栖梧宫不像别的娘娘那里,这里有这里的规矩,皇后已歇了,便不能像青天白日里那么大嗓门行礼。
&ep;&ep;两个内官,留了一个在门前迎候,另一个紧着心忙往门里通禀值夜的女官去了。
&ep;&ep;今日值守的倒不是粟禾,是另一个年岁稍年轻的宫女,名唤纯致,从前承国公府跟进宫的丫头,皇后跟前也很有些脸面,粟禾底下,便就是她为首了。
&ep;&ep;纯致值夜,却是从偏殿里出来,听了内官回禀,先是皱了皱眉,扭头往殿里虚虚望了眼,说知道了,随即打发他回外头去候着,一转身又招呼过来个小宫女,吩咐着,“皇上驾临,仍像月中一般,去将娘娘的寝殿收拾下预备着。”
&ep;&ep;小宫女颔首领命,这厢正要退下,宫门处吱呀一声响动伴着沉沉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纯致转过脸正见皇帝撩袍子踏进来,忙几步迎上去,“奴婢参见皇上。”
&ep;&ep;皇帝脚下步子未停,径直往正殿里进去,进了里头瞧着空荡荡的寝殿和来回走动才刚准备熏香燃灯的宫女,眉头一拧,回身问:“皇后呢?”
&ep;&ep;纯致跟在他身后几步进来,福了福身,踟蹰回道:“娘娘今晚刚巧歇在偏殿了......”
&ep;&ep;刚巧?这算是哪门子的巧?好好的正殿不歇干什么要歇偏殿?
&ep;&ep;皇帝顿时觉得胸中气闷的厉害,目光往殿里扫了一来回,一刹那看什么都不顺眼极了!
&ep;&ep;这厢还没等他发作,纯致那边瞧着他脸色不好,忙又解释了句,“是因二小姐那时在大宴上饮了些果酒,临睡前醉意冲上来,缠着娘娘不让走,娘娘这才同她一道在偏殿安置了。”
&ep;&ep;这缘由倒也说得过去,但许是他这头也有些酒劲儿后知后觉涌上来,大老远跑一趟不能白来似得,提步往软塌上坐定,沉着脸指使她道:“你去传皇后过来。”
&ep;&ep;纯致却是屈了屈膝,话说得有些迟疑,“皇上恕罪,娘娘这些日子夜里总睡不安稳,遂请太医开了安神的药汤,这会子正是药效起作用的时候,强行教娘娘醒来,怕是不好......”
&ep;&ep;皇帝眉间顿时皱得更深,林永寿见状适时上前来开解了句,“皇上息怒,皇后娘娘既然已经安歇了,您看是不是就近摆驾翠微宫......”
&ep;&ep;话还没说完,果然被皇帝悍然一眼横过来,林永寿忙止了话头,双手抱着拂尘立在一边垂着脑袋再不多言。
&ep;&ep;皇帝在榻上坐着,却也不说是走是留,也没有再坚持让纯致去传皇后过来,气氛一时便就如此诡异的沉寂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起身撂下句“唤人进来伺候更衣”,便径直往屏风后头去了。
&ep;&ep;纯致低着头长呼出一口气,抬眼遣了几个宫女进去伺候,又与林永寿简单寒暄几句,便转身出了正殿。
&ep;&ep;回到偏殿那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刚绕过画柱却见那边圆桌旁站了个袅袅身影,弯着细腰,手中拿一柄小铜匙正轻轻拨弄炉中的香灰。
&ep;&ep;她折返到衣架上取了件披风,一边往那边去一边自责道:“是奴婢办事不周,教外头的动静扰了娘娘安眠。”
&ep;&ep;皇后停下手中的动作,重新将香炉盖好,淡然问,“皇上来了?”
&ep;&ep;纯致点头说是,“往常都是月中时安安稳稳的来,早上再安安稳稳的走,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临到这么晚来了个出其不意,原先的意思,竟还是非要唤醒娘娘前去伴着......”
&ep;&ep;“他这么说?”
&ep;&ep;皇后手中动作忽地一顿,眉心蹙起一道浅淡的痕迹,转过脸透过窗口的缝隙往那边灯火通明的正殿瞧了一眼,目光沉沉。
&ep;&ep;纯致嗯了声,到底是伺候日久的婢女,见她面上神色大约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主子的心意,但有些话并不是个奴婢能直言的,斟酌了下,谨慎道:“过了今岁,皇上也该十九了,已将近弱冠之年,况且若先前那小皇子没有夭折,皇上这会子都该是个父亲了,到底不是当初方才大婚之时的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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