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车马驶至沧州城外围,云荇话别暗镖后,独自进城,按着图谱去找江南书局,由于她一觉睡到红日叁竿,外算路上的个把时辰,抵达书局时,日头已在中天。
&ep;&ep;堂倌这次见着她,与上回的松闲自在截然不同,神色中带了一丝耐人寻味。
&ep;&ep;他迎上来告诉云荇,宋校对已经从邻市回来,但舟车劳顿,书局便给了半日休沐,晌午用过朝食后,正在里厢的值房午憩。
&ep;&ep;云荇了然,也不介意等,堂倌继续手中活计,不时跟她搭话,闲聊一些家里长短的趣事,偶尔也聊到纹枰,他不会下棋,但知道从沧州走出去的棋手,大多都想着去帝京玶都这样的地方再闯名头。
&ep;&ep;云荇颔首:“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ep;&ep;堂倌唔了一下,又问:“云姑娘昔年参加棋会,也是为了讨生活吗?”
&ep;&ep;最后能从棋会中扬名的高手,有些会受各地勋贵缙绅相邀,豢养于门庭,此后专替东家对弈,艺高的棋手就靠这条路谋活?1?。
&ep;&ep;云荇思索片刻,也不尽然,当年是为了蓄志,但她从来不嫌体己钱多的,尽管现在的玶川云氏不会短缺用度,可她在荷香楼押棋这么久,难道是为了两袖清风?
&ep;&ep;云荇没有回避钱财这点:“若这么说也没错。”
&ep;&ep;堂倌一时无言,书局是刊印棋谱的,癸亥年棋会的结局,他再清楚不过。这事再问就是揭人伤疤,他话锋一转,重新说些趣事,又过了一阵,里厢才传来响动,宋校对宋田醒了。
&ep;&ep;宋田的起床气非常大,方才在里厢就一直断续地听到堂倌与人攀谈,现在神色不耐更甚,堂倌瞧人出来,赶紧替二人相互引荐。
&ep;&ep;“这是咱们书局的宋校对。”
&ep;&ep;“这位云荇姑娘,从前参加过江南棋会,程叶程老对她有知遇之恩,但他老人家致仕后也跟那李詹一般,鲜少再露面,你是当年秋湖记谱的校勘,所以便让她来寻你。”
&ep;&ep;宋田心里恼着午憩清梦被扰,态度轻慢,其实他已经数年没再会面过程叶,但秋湖那年记谱的活计,也不是一朝一夕得到的,程叶是个和善的老头,见他供职书局,又通纹枰,才让他从沧州一众棋手中脱颖而出,得此际遇去见两大国手。
&ep;&ep;现在不知打哪冒出的一个丫头,不费吹灰之力,张嘴就来探程叶所在,宋田冷哼。
&ep;&ep;他立马给下绊子:“要找程叶,你不如去问他昔日朋僚,若是想攀附权贵,他自个儿就是下棋的,可不需要养什么客卿来助兴,你怕是打错了主意。”毕竟棋会上排头的那些圣手,走这条路的,比比皆是。
&ep;&ep;云荇挑眉,这位宋校对,果如堂倌所言,心气比她还傲。
&ep;&ep;堂倌忙在宋田耳边低语:“她是江南棋会优胜榜第八。”
&ep;&ep;优胜榜第八?
&ep;&ep;云荇剑眉之下一双杏目,没做多余的乔装去掩盖女子身份,宋田稍加琢磨,年轻女郎在优胜榜第八,便觉得堂倌所指是妇孺组。
&ep;&ep;这一组下的棋,门槛就更低了,确实也有缙绅去养才貌俱佳的女子,但那种就跟唱小曲儿的差不多,惯了吟风弄月,甚至都不讲厮杀。
&ep;&ep;“我道是哪位大家,原来是不知哪一年的第八,今儿就算是魁首来了,若我不愿意,也休想从我嘴里撬出话来。”
&ep;&ep;云荇只注意到他后半句,回道:“堂倌说您通纹枰,既然嘴巴捂得严,那多说无益,楸枰上见分晓。”
&ep;&ep;“想下棋,沧州城茶馆酒肆到处都是,我为什么要费时辰指导你下棋?一堆书册等着要校勘,你是替我干活,还是付我月钱?”
&ep;&ep;堂倌目瞪口呆:“你今日明明休沐。”
&ep;&ep;宋田家离书局不过半里路,平日休沐若无他事,偶尔也会回来跟同僚插科打诨。
&ep;&ep;宋田皱眉,推了他肩一把:“一边去,你是不是书局的,胳膊往哪拐?”
&ep;&ep;云荇托腮:“唆使我替你干分内事,可以,只是隔行如隔山,倘若我搞出什么岔子,担责大头也不在我。”
&ep;&ep;宋田脸色一沉。
&ep;&ep;云荇继而说道:“我占了你的休沐打听消息,你想要月钱,我付你半日的酬金,若你赢了我,就付一整日的,这不比替你校勘还砸你饭碗好?”
&ep;&ep;宋田盯着她:“你平日没少在坊间下彩棋吧?”
&ep;&ep;云荇微笑:“这不重要。”
&ep;&ep;“成交,这可是你自己提的。”宋田一掌拍案。
&ep;&ep;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云荇双手托腮,她从前押棋只赚不赔,没听过亲自下场还要倒贴对局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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