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站在逞星阁的戏台后场。眼前千官哭得梨花带雨,他坐在破布上怀里抱着偶师。
戏台后场已经彻底破败,凌乱的破布飘的哪里都是。人偶已经不再发起攻击,它们一动不动地挤在一起呜呜咽咽,像一群困兽。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不是被困在心魇里了,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死后余生的转机让她缓下一口气,不过她还是没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她看了小阎王一眼,阎宋似乎也一脸迷茫,直到千官开口。
千官一直谨记紫陌的嘱咐,自从二人进入偶师的心魇之后,他一边忙着应付冲上来的人偶,一边时刻盯着偶师的神色变化,偶师紧闭双眼陷入昏迷,一切相安无事。
“可就在一炷香之前,地上的提灯突然动了,那团黑东西它跑出来了,它还直接往我身上扑,说什么要霸占我的躯体重新复生。“
千官看着怀中的偶师,继续道:“我拾起提灯去砸它,然后提灯闪了一下偶兄突然就醒了,他刚醒你们就出来了。”
千官刚说完,偶师轻咳了两声,这两声咳嗽似乎就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精力。
看来是偶师意外醒了,这才把她和阎宋从心魇里震出来,所幸醒来的正是时候,不然他们就彻底被困在心魇里出不来了。
那团黑东西杨氏就是当年的杨老爷,杨老爷的魂灵被偶师困进提灯一直到现在,所以杨氏一直伺机报仇复生。
千官是在场的人里最单纯也是最弱的,难怪杨氏会盯上千官不放,恐怕杨氏是想借千官的躯体来复活自己。
杨氏高悬在戏台,忽然又惊叫起来:“哈哈哈……你们怎么还没杀掉偶师,快去杀了他啊,偶师杀人杀疯魔了,他杀了一半凌城的人,快去杀他!”
紫陌心里冷笑,杨氏害的人也不在少数,杨庄的那些事她仍历历在目。无论是偶师还是杨氏,都是疯子,彻底疯了!
听了杨氏的话,偶师噗哧一声笑出来,“我就是杀人杀疯了!“
“当年在杨庄的时候,我也震惊过害怕过同情过,可然后呢有谁管我呢,我不得不重复那些恐惧和麻木,就是为了博你一笑。“
笑容挂在偶师的嘴角,紫陌似乎又看见那个满身鲜血,从杨庄里走出来的素衣少年。
“你咧咧嘴的小事,我堵上了我所有的尊严。现在好了,我解脱了,我是一个麻木的人,我不会有任何触动了。”
偶师把视线转向紫陌等人,他的脸上一片阴翳,“你们这群人真是多管闲事,当初我来到凌城,凌城人喜欢看我表演,看客对我的人偶表现出热爱和痴狂……就和杨氏老贼一样的神色……“
“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她盯着偶师猩红的双眼,“被你杀掉取皮的那些人是无辜的,你和杨氏没什么不同。“
偶师煞有介事地愣了一下,片刻又恢复了笑意,“当然不一样!你知道我从看客眼里看到什么了吗?哈哈哈,我看见了曾经麻木的我自己,那个拿着剐刀眼都不眨的我自己,我甚至精心挑选最细腻的皮肤供看客观赏,我这是造福他们啊。”
“你真是疯得一塌糊涂!你知道为什么凌城人对人偶表现出痴狂吗?正是你修炼人偶邪术,邪术害人害己会反噬你会释放血气。“
紫陌叹了口气,“你来到凌城那天,人偶邪术的血气侵染凌城,人们才会对人偶情有独钟,都是你害的。”
心魇里,提灯散发的血气沾染了凌城的半边天,这些情形一幕幕从她眼前浮现,说到底都是提灯的错,都是人偶邪术的错。
偶师咿咿呀呀道:“我不知道我不管!有人笑就有人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不想哭,所以我要笑,我要笑得比任何人都高调。”
千官彻底傻眼了,他看着疯子一样的偶师不禁往后退了退,这不是他知道的偶兄,不是那个楼阁下相见甚欢的朋友,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个人。
也许无命大人和黑衣大人说得对,偶师接近他就是为了把他们所有人引进危险。
杨氏还喋喋不休,“偶师这个下贱的人,把我的魂灵碾碎塞进人偶里,再把我化形关进提灯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受够了我要杀了他……”
话音未落杨氏猛地冲向偶师,众人都以为杨氏破罐子破摔,没想到它灵活一转,迎着千官惊恐的脸上划去。
紫陌放出灵蛾却为时已晚,一阵剧烈的撞击激起满目黑雾,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黑雾之中怕有埋伏,阎宋一鞭把紫陌从雾里揽出来。千官凄厉的叫喊传出来,这声嚎叫惊得人偶开始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