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络轩饮尽壶中最后一口酒,已是夕阳迟暮。他并不曾习武,这几近一整天的久坐令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有些发麻。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跺了跺脚,想要令血液通畅的更快一点。四下里看了看,发现站岗的禁军士兵仍旧一动不动,甚至连姿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摇着头向城下走去,留给禁军士兵们一个更加难以捉摸的背影。
饮酒不能耽误吃晚饭,吃晚饭不能吃难以下咽的晚饭,这是凌络轩的原则。虽然他口中说着自己一身骄奢气息在这几年收敛了很多,可是他还是走进了洛阳城里最名贵的一家酒楼,在掌柜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引领下走进了最奢华的一间厢房。
没有要求三十八道洛阳名菜尽上,没有要求二十四位美娇伶人作陪,凌络轩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给足了李博面子,自己已经受尽了委屈。
拾箸凤点头,执碗龙吐珠。一颗晶莹剔透的鱼丸滑进了凌络轩的口中,他闭上眼睛,并没有急着咀嚼,开始细致的吮吸鱼丸所浸润的汤汁。
然后变故陡生。
南窗处哗啦一声碎裂开来,崩飞的木屑叮叮当当的深深射入地板之中。那破窗而来的人影恍若一道黑色的闪电,霎时便已经到了凌络轩的身侧,紧接着毫不犹豫的出手,在那枚悄无声息的飞镖射中凌络轩的前一刻,准确无误而又举重若轻的以两根手指将其接住,而后原地旋起一圈,手腕翻转用力,将那镖几乎以与飞来的轨迹分毫不差的方向甩了出去!
屋外传来一声饱含痛苦的闷哼,他就欲飞身追去,却听到身后传来的淡淡声音。
“不用追了。”
于是他收起前冲的姿势,转过身来,摘下头顶的兜帽,躬身道:“是,老爷。”
凌络轩一勺一勺地把鱼汤送入口中,片刻后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将军肚,嗅了嗅空气中此时才弥漫开来的淡淡异香,向眼前这位平日里的老车夫笑着问道:“镖上有毒?”
黑袍老者点了点头。
“还想嫁祸唐门?罗阳不好好练他的武竟然开始琢磨起这些阴谋诡计来了。”凌络轩笑着说,然后渐渐敛起表情,淡淡说:“既然这样,我倒不介意让这天下的浑水再浑一些,明日我便修书一封。”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漠然,说道:“在那之前,你先去把这家酒楼的那条狗给我牵来。”
黑袍老者没有丝毫犹豫,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片刻后,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洛阳城最名贵的酒楼换了姓氏。
……
有些事情如同一颗颗被深埋于地底的种子,蛰伏不知几许岁月而后冲破黑暗曝于光明之下荫庇一方或毁灭一方。而此时此刻却不会有谁能知道原来自己的命运并不完全由自己来决定,更不会知道素未相识人的随意落子便可将自己拖入局中。
楚羽一行人离开洛阳城逾月,终于弹尽粮绝,陷入了被饥饿支配的恐惧。
“我宁愿把我们身上所有的银钱拿出来,换两天的饱饭。”苏沁耷拉着小脸,拿着一根树杈子在地上划拉。
“刚出来那三天还在洛阳城华阳峰周边,来往行人商队也还不少,我那时就说花点钱买点人家的干粮吧,结果你心疼钱,说干粮够吃,实在不行凭咱们的身手打个兔子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可问题在于你看现在这么一片林子里连一根兔子毛都没有!”楚羽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恼火道。
“哎呀知道是我的错啦,你啰不啰嗦啊……”苏沁被说得脸一红一白,然后声音越来越小。
“还是看看周围有什么能果腹吧,我们总不能就这么饿着。”吴央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还有水,我们的清水也不多了。”
楚羽点点头表示同意:“对,我可不想还什么都没干就暴死林中,太没有美感了,太对不起我娘陆叔师父还有死去的爹了。”
苏沁也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丫头,当然也有她那不服输的性子作祟,咬了咬牙站起身来,与楚羽两人一起继续向前赶路。
或许是因为三个人幼时的命都不怎么好,老天爷没有让他们受太多的苦。在他们全速赶路之下,四个时辰之后,他们走出了这片树林。一片一眼望去不可望尽的碧蓝湖泊自然和谐的进入了他们的眼中。他们怔住,看着远处不再是单调而无趣的平原,山峰连绵与天光一起倒映在几近明镜的湖水之中,苍劲之意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洗刷过他们的身躯,让他们暂时忘却了腹中的饥饿与口中的干渴。
这只是一处连名字都不曾有过的景处,却已经将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苏沁虽然是从长安城流落而来,但是一路逃难穿梭于穷山恶水,与穷凶极恶之人打交道,不曾也无心情欣赏鬼斧神工;吴央为孤儿,记事起便生活在华阳峰,偶尔下山也都是毫无新意的林子麦田;至于楚羽就更不用说了,洛阳城就是所有活动范围的他是被震撼的最彻底的那一个。
片刻后,三人欢喜地叫出声来,向湖水冲了过去,惊起了一群正在休憩的水鸟。
……
洗过澡换好了干净衣服的苏沁摆弄着还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了篝火前,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正有一股焦糊味飘散出来的五条烤鱼。
“我怎么没听说过黄花鱼还能这么烤着吃?而且你这技术确定能吃?”
“能不能吃你都得吃,不然就饿着。”楚羽头都没抬,用心的摆弄着用铁条穿着的五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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