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祝留喝过热水感觉已经好些了，小腹处的下坠感舒缓了些，不那么难受了。

祝留想起刚刚自己对项逢的态度，愧疚如海藻般从淤泥里钻出来缠上心头。

这时秦嫣推开门，晚香玉混合茉莉的味道扑入鼻中。如果不是秦嫣这样的美人，使用如此撩人的香气一定会惹人厌烦。如果不是秦嫣这样的脾气，使用如此浓烈的香气一定会令人焦虑。可偏偏是秦嫣，一个眉眼间尽是艳丽妩媚的女人，一个性子中带着冷与烈的姑娘，所以刚刚好。

“留留你怎么了啊？”平日里偏冷的声线带着焦急，走到了祝留床前，甚至没有来得及把包放下。

“我没事啦，”祝留边说边握住秦嫣递上来的手，砖红色的指甲配上白皙细腻的皮肤，像一件艺术品。

祝留半是调侃道：“来给我当模特儿好不好？”。

“干嘛？你瞧瞧你这副躺在床上的小模样，消受得了我吗？”秦嫣戳了戳祝留的脸，她的指尖凉凉的，她的脸颊也凉凉的。

两个女孩子平时一起出现在校园里时总会引起小范围的轰动，其实所谓人间绝色，不光是脸蛋，还有气质，谈吐和眼尾的潋滟波光。一浓一淡，细细品来，却是同样的动人心魄。不过公认的校花是秦嫣，被人前呼后拥的是秦嫣，学校的摄影记者拍的最多的也还是秦嫣。

陆桑子曾经看过电影后，就着昏暗的灯光歪着头问祝留，“明明全世界都说秦嫣倾国倾城，我怎么觉得你才是真正的祸水红颜。”

秦嫣敲敲陆桑子的头，吸一口冰镇气泡水，“明明全校都说我是校花，为什么所有人都叫你桑子女神。”

陆桑子圆乎乎的小脸上一个大写的懵。

秦嫣顺了顺头发，说：“男人嘛，最珍惜的永远藏在心里”。

祝留惊悚地微微瞪大眼睛，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不得不开口了，“姐姐，洋葱根本就没心”。

秦嫣唇角勾起一抹笑，“我不吃洋葱”。

陆桑子连忙补充“我也不吃”。

孙沅：“其实，其实我也不喜欢”。

三人看向她手里的那盒牛肉炒洋葱的铁板烧，陷入了沉默。而后，又不约而同地暴笑出声。

四个姑娘各有各的特点，无所谓好与坏。可是祝留看着孙沅总会有一种疲惫感，因为懂得所以觉得疲惫。祝留知道孙沅隐藏了很多东西，哪怕已经相伴这么长时间，她也未曾卸下铠甲半分。

祝留自问自己也有秘密，但那是她的一部分，她早已没有什么排异反应。秦嫣也是如此，她们都能带着这些秘密看似绚烂地生存下去。

但是孙沅似乎沉浸在她的秘密里走不出来，那会是什么呢？祝留没细想，她觉得每个人都有保持一定私人空间的权利。

后来，祝留再回想这个人的时候，就觉得如果自己当初再想得深一点就好了。

此刻寝室里只有祝留和秦嫣两个人。祝留心里还是项逢离开时无意中流露出的表情，她想她可能伤害到他了。祝留是挺细腻的人，虽然对有些东西显得迟钝，但不代表缺乏感知力。

“我觉得我好像刚才对项逢的态度不太好。”

“嗯？”秦嫣挑眉。

“我觉得我可能伤害到他了。”祝留闭了闭眼。

秦嫣涂着梅子色口红的嘴唇艳胜桃李，精致的卷发自然地垂在腰间，“得了吧，你看你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的小模样，你能伤害到谁？”

祝留皱了皱眉，说：“我是认真的。”

“那你说你为什么能伤害到他？”

“因为——”

秦嫣笑了笑，“对，因为他给了你这个权利。既然给了你，你就可以使用，哪怕出于无意。”

祝留眉头紧蹙，“可是——”

“可是什么？”

祝留没说话，准确地说是没说出来。

秦嫣看着祝留说：“可是你在乎他，比你想象中还要在乎他，所以你害怕伤害到他。”

祝留还是没说话，秦嫣继续说：“所有人都不知道，你之所以一直不接受他，不是因为对他没有感觉，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你害怕你会伤害到他。”

祝留看向秦嫣带着些疼惜却十分笃定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把画送给他，她每天喝着他送来的牛奶，她时不时地看着屏幕那边的他发来的消息。

“你该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的热水起了作用，祝留感觉小腹不痛了，她躺在床上脑子里放电影一样过着今天项逢出现在她床边的样子，他焦急的目光，他离去时绷紧的下颌……

祝留知道秦嫣是对的，她该如何呢？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害到他，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离去一如那个晚上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真的不知道。

她又想起了自己画的那副大卫，昏暗的光线，苍白的脸庞，自白一样的剖析。她又想起了十二岁的那个雨夜，像天上有口井，永远倾倒不荆她裹紧了被子，放下了本来从枕头下面拿出来想给项逢发条消息的手机。

秦嫣顿住打着通讯稿的手指，看着祝留一系列的动作，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