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她先给了晚琴两吊钱的喜封,紧接着道:这小丫儿,模样多好,多喜庆!
&ep;&ep;明眼人都瞧得出这是胭脂膏子抹多了,晚琴闹了个大红脸儿,局促地垂首立着,没吱声儿。老太太又道:我看你唱得比他们都强。
&ep;&ep;老太太抽的关东烟,呛而辛辣。晚琴微微别过脸,心中暗暗叫苦,因着这么一句话,她一个戏补丁把所有正牌的角儿们都得罪尽了,真是不叫人好过。
&ep;&ep;管家清清嗓子,赶忙给了个台阶下:老太太是说,小角儿呢……虽是年轻了些,但俗话讲千金话白,四两唱,念白讲得有味儿。
&ep;&ep;老太太连连点头,小丫儿,你还想要什么赏?
&ep;&ep;等晚琴真真儿要了二斤碎谷子拌高粱,老太太却瞪起眼睛道:这是嫌我们家的饭吃不饱,故意寒碜我?
&ep;&ep;晚琴张了张口,只觉得这老太太若有胡子定然已经吹起来了,到底没好意思说这是用来喂鸟的。老太太又扯扯她身上穿的青衣道:你唱的是出嫁的新媳妇儿,咋能穿黑的,得穿红!老太太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得意地吩咐管家去扯几尺红布来做赏。
&ep;&ep;晚琴晓得那老太太根本没听说什么是宁穿破,不穿错的道理,再说这红料子,做个褶子太短,就算是做个小袄裁缝也会嫌给料苛刻。她却偏偏作出施舍的神情,若是自己不装作欢天喜地的模样谢过一遍,晚琴确信那吝啬老太婆会毫不犹豫地把送出去的两吊喜封给要回来。
&ep;&ep;晚琴强装笑颜,可是双颊上的笑窝到底已经漩起来了,里面大抵无酒也令人自醉,管家的手趁着有红布做掩饰,悄悄捏住晚琴的双手不放,指腹在她滑溜溜的手背上不住地摩挲。晚琴浑身过了电似的一抖,逃也似的跑开了。
&ep;&ep;她拿着东西回屋,身上不爽利,心里又发涩,一路翘着嘴巴。那厢月仙早已卸了行头,见晚琴进来,尖利的指甲在她耳朵上一拧,哼道:好嘛,没成想,你竟出息了!
&ep;&ep;晚琴吃痛,连声告饶叫她放手,软声细气地道:都是师父兜得好……月仙手上又一用力,晚琴忙道:我唱的,比大姐万分之一也不如……
&ep;&ep;你也知道?月仙仍不放手,那社火上的观音娘娘是谁来扮?
&ep;&ep;晚琴已然受不住了,一张小脸儿痛苦地紧缩成一团,泣道:我来我来!社火上那天扮观音的要唱叁堂会审,唱会审的衣裳薄,这大冷的天儿,人家都穿夹的了,我舍不得大姐受这苦!
&ep;&ep;舍不得我受苦?成心戗我的行儿哩!月仙更恨,你自小学的都是里子活儿,竟会唱这个?师父给你悄悄练的私功?
&ep;&ep;晚琴见无故牵连了师父,心里有怒,更加不肯松口,我明儿一早就起来吊嗓,临时钻锅还不成吗?我现学新的!
&ep;&ep;月仙放了手,冷冷地揉着胳膊,罢了,师父怎么着都偏你,我是后娘养的,不是亲徒弟。
&ep;&ep;晚琴钻进被筒里,背对着她,耳朵火辣辣地肿起来,不是亲徒弟,师父能让你挑班那么些年?
&ep;&ep;月仙自顾自道:老太太赏你是师父安排的罢?
&ep;&ep;晚琴被吵得厌烦,蒙上脑袋,暗暗在被中道:师父才不耐烦同那老稳婆周旋。
&ep;&ep;翌日清晨,月仙醒来,没听见晚琴吊嗓,却见到晚琴在窗下伏案,她倾身去瞧,晚琴唰得将手上的东西藏在身后,涨红着脸道:师父曾讲,戏曲是艺术,唱戏须得一些文艺方面的积累。
&ep;&ep;月仙只当是些戏曲秘典,恨不得立即撕掉才好,抢过一看,却发现是份报纸。
&ep;&ep;于是房门被通得打开,月仙拎着一份《大声报》笑得前仰后合,晚琴趿着鞋披头散发的,缠着她伸手去抢,怎么也抢不着,恼羞得直跺脚。月仙不依不饶地念道:今日接到来信求助一份'我自小束胸,现已成人,有何方法可使奶部长大么?'中国受此摧残之者甚众,女子有大奶部,原本自然……
&ep;&ep;晚琴羞愤至极,尖叫着别念别念去捂她地嘴,哪里捂得住,月仙接着道:……况奶头耸立于胸前,是女子之美象的表征。可以多做一些伸展活动胸腔,对奶部增大极为有益——我说你这个最不喜欢念书的怎么突然看起报来了!
&ep;&ep;俞承秋一早去溜鸟,顺便到街上淘换了块松香,回来将鸟笼挂到院中,恰撞上在院中追逐的二人,晚琴跑起来摇摇摆摆,一不留神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她的外衫松松垮垮穿得很敷衍,贴肉穿的血牙色束奶马甲被她自己嗖得揪出来扔到地上,恼恨地踏了数脚。
&ep;&ep;俞承秋瞧见一只足有一寸长的蜂子,拖一条黄色的胖尾巴,他也没闹明白大冬天为何会有蜂子,荡悠悠落到一簇花上,或许是仙人指,冬天开的那种,左摇右摆,似乎在上下端凝。他想到从前见过的一首诗,不怎么好,写的是:粉腰蜂子犹无赖,挠遍花心未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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