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道:您腿上不好,怎能这样爬高上低的。
&ep;&ep;俞承秋非但不恼,反而得意洋洋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喂到老西儿嘴边,它嫩黄的雀嘴一动,磕得很起劲。他对晚琴道:叁儿,看在我腿脚不好的份上,今儿个人家若问你赏,你就说要二斤碎谷子拌高粱。
&ep;&ep;晚琴翘着嘴巴道:多现哪,师父,我丢不起这人!
&ep;&ep;他的腿脚落下顽疾也就是近两年的事体。那回也是个冬天,暖冬,照理儿说北直隶一带腊月里哪回不是寒风凛凛大雪纷纷,土地都能冻硬,可是那一年天气邪门儿,刚刚飘洒下的鹅毛大雪落地就化了,路是软的,泥淖能有一尺多深,人走上去小腿都陷进去半只。
&ep;&ep;俞承秋赶着驴车,行路枯燥,他就哼两句旧时四九城里旗下子弟爱唱的岔曲儿,乐时唱《踏雪寻梅》:眼蒙蒙见茫茫一片银铺地,乐陶陶童儿折走一枝梅;闷时唱《风雨归舟》:忽来风雨骤,遍野起云烟。那天走得比往常慢许多,二宝弹着单弦,他哼的是折走一枝梅。一曲没哼玩,大毛停下来了,任凭皮鞭再怎么抽,它梗着脖子就是不肯走。
&ep;&ep;俞承秋把长衫下摆束到了腰上,跳下车去,腿像被粘住了似的,简直迈不动步子,他拽着大毛笼头上的缰绳,走哇,走哇!大毛昂昂惨叫两声,没动。俞承秋手上再一用力,小驴儿激烈地甩着脖子,脑袋都快掉下来了。他于心不忍,把双手叉到腰间,只是摇头道:这倔驴!
&ep;&ep;他们四人见此,二话不说都下了车,二宝、俊丰两个在后面推着,月仙与晚琴在两侧扶着大衣箱盔头箱——戏班子的身家性命全在里头。他们几人喊着号子,前拉后推使了几番劲,喘气如牛,车子纹丝不动,大毛反倒伸出舌头卷着路边的枯草来吃。俞承秋看着瘦骨嶙峋的驴儿,叹道:你再吃,若是明天还到不了地方,误了场,我们可就没得吃了!
&ep;&ep;他四处摘了许多草,扔下一团放在大毛面前,大毛垂首探身去嗅,果然向前走了两步,有食物做饵,车子又艰难地徐徐行进起来,师徒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宛如行在沼泽地中,每一步都像拔萝卜似的拖泥带水,裤脚并衣裳不一会儿就全湿了,又冷又潮。晚琴打了个寒噤,就连地上的影子也冻得一哆嗦,''不好!她失声叫道,我的鞋!
&ep;&ep;她缩着一只脚单腿立着,她那软底子小布鞋儿早不知沉到了哪里,二宝与俊丰蹚过一遍泥水,一个针眼儿也没寻到。俞承秋过来查看,只见白布袜儿上斑斑血迹和着点点污泥,惨不忍睹。快把脏袜子脱掉,沤烂了脚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道。
&ep;&ep;晚琴死死地捂着,身体蜷缩地更狠了,她缠过脚,脚掌是细弯弯的,大拇哥儿是翘的,其余的脚趾是折的,这样一只崎岖的、丑陋的、粽子似的物什,怎么能脱了袜子叫人看呢?她只是不肯。
&ep;&ep;几个徒弟平日里懂事听话,唯独晚琴,倔起来谁也奈她不得。俞承秋不禁骂道:你这脾气,怎么跟这驴一样?
&ep;&ep;敢直接同俞承秋瞪眼睛拍桌子的也就晚琴自个儿,听师父骂她是驴,登时气得犯嘎:我倔得很呢,我比那驴还倔!
&ep;&ep;俞承秋嗤地笑了,故意吓她:“我阿玛在时家里有个小脚奶妈子,不过是雨天去陕西巷大庆和买烙饼,回来脚就发得像馒头,一脱鞋,都长绿毛儿啦!”
&ep;&ep;晚琴哼道:“我倒从没见过谁脚丫子发霉的,您净胡扯。”
&ep;&ep;俞承秋也不恼,听师父的,咱把脚放了,这么裹着平日里多遭罪啊?
&ep;&ep;晚琴道:那大脚的还得上跷呢,戏台上大脚片子多难看。
&ep;&ep;糊涂!俞承秋摇头,人家是男人扮女人,踩寸子是要装得像女人罢了。你本就是女的,还怕别人把咱不当女人不成?瑶卿不擅跷功,便从不上跷,不也照样被封做通天教主,叫座得很呢!
&ep;&ep;这通男的女的道理七拐八绕,越劝,她反倒越执拗,想也不曾想就回道:反正我不放。
&ep;&ep;罢、罢!我管不着。俞承秋摆摆手,不过是随口补上了句:我们在旗的姑奶奶没人缠这个,不觉得它好看。
&ep;&ep;这话却宛若在晚琴心尖儿楔了一根刺,喉咙里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疙疙瘩瘩的。
&ep;&ep;俞承秋将晚琴安置到车上,把缰绳挽到肩头,倾身向前,绳子就深深地勒下去了。晚琴心疼师父,又见不得她那几个师兄弟受累,仍是要往车下跳。俞承秋切切实实地生出些怒意,啪得给了晚琴一个大脖儿拐,见她眼眶艳红了一圈,却又觉得自己下手太重,给她正正被打歪的暖耳,道:你这小狗肚子,一天到晚叫人摸不透心思,让你去歇着也不乐意。
&ep;&ep;他细细地在她脸上端详,晚琴垂着头,一副别扭样儿。俞承秋眉头一挑,呦,生师父的气了!师父给你赔不是。
&ep;&ep;晚琴早憋不住,抱着他的袖管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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