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的上眼睑很薄,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依稀可见细的发青的血管。昏暗的灯光斜着照他,长而软的睫毛贴着下眼睑,映出一片浅灰的阴影,苍白的嘴唇因过度亲吻而红润。
&ep;&ep;宴会所在的这一家北美首府的酒店始建于四十年前,曾是总统招待贵宾的地方。
&ep;&ep;酒店在两三年前重新修缮装潢,保留了老欧式的深色家具,大床斜对面的起居空间里,透明玻璃后,鲜红的火正在不断燃烧,窜起火苗,升到空中。
&ep;&ep;陈泊桥想起他幼年时和母亲的一次搬家。
&ep;&ep;从亚联盟搬到瑞士这天,上飞机前亚联盟的天空是灰的,落地时苏黎世在下雨,母亲带了好几车的行李,还有源源不断的物品正从亚联盟分批运来,而父亲不在。
&ep;&ep;苏黎世冷极了,但家中很暖。他们住进一座有处温暖的壁炉的孤堡,壁炉旁的木地板上铺着一块巨大而厚实的纯白羊毛毯,深棕色的皮质沙发和皮椅围着壁炉摆开。
&ep;&ep;陈泊桥坐在那里,坐得笔挺,安静地陪伴母亲度过日暮黄昏。
&ep;&ep;他父母的结合源于一场意外,结束于一方过世,不可与常人的婚姻相比较。而陈泊桥不看罗曼小说,对世俗对爱的定义也漠不关心。
&ep;&ep;他曾认为他和母亲不同,认为自己不需要陪伴,直到今天隔着人群、演奏乐队与灯看见章决时,他发现不是。
&ep;&ep;站在新独立国外交大臣身边的那位苍白的,高挑的,瘦弱的,长发垂在肩上的,二十小时前刚通过电话的,拿着果汁看着陈泊桥走神的,伤口还没好全就偷偷来北美,不擅长挑礼物,爱藏东西的内向oga青年。
&ep;&ep;陈泊桥想把他留在身边。
&ep;&ep;不是隔着一片大洋打越洋电话,聊天知悉双方近况,隔很久才在对方的主动下难得见一面,然后顶着对方双亲的不认可,在房间私会做爱。
&ep;&ep;想坦坦荡荡带在身边。
&ep;&ep;陈泊桥抬起手,指尖还没碰到章决的脸颊,放在床边的手机震了起来。
&ep;&ep;他等的电话来了。
&ep;&ep;陈泊桥搂着章决,没松手,微微坐起来一些,取了手机,轻声接起。
&ep;&ep;裴述听见他的声音,愣了愣,问:“不方便接电话?”
&ep;&ep;“不是,”陈泊桥解释,“章决在睡。”
&ep;&ep;“……”裴述静了静,大概是努力地忍住了闲聊的冲动,和陈泊桥说正事。
&ep;&ep;陈泊桥来北美这几天,亚联盟总统弹劾案的进展很大,下个月就能上庭。若总统被弹劾成功,接下来的大选便会提前,他们曾经被打断的计划也可得以续接。
&ep;&ep;他们说与大选、继任者有关的事,陈泊桥将声音压至最低,章决仍然睡得不大安稳,不时在陈泊桥怀里蹭动,陈泊桥按着他的背,上下抚慰,让他安静。
&ep;&ep;话题近尾声时,裴述突然清清嗓子。
&ep;&ep;陈泊桥知道裴述又有意见要发表了。
&ep;&ep;果然,裴述说:“他自己跑来找你?不是刚出院吗。”
&ep;&ep;陈泊桥顿了顿,道:“和他父母一起来参加宴会。”
&ep;&ep;裴述“嗯”了一声,忽然拖长了声音问陈泊桥:“既然来找你了,不带回亚联盟转转么。”
&ep;&ep;章决又动了一下,陈泊桥低头看看他,道:“这次不带了。”
&ep;&ep;“为什么不带啊,”裴述怂恿,“我看全联盟和你条件相当的适龄未婚oga都在蠢蠢欲动,他不想来宣誓宣誓主权吗?”
&ep;&ep;陈泊桥刚欲回答,章决的眉头突然拧了起来,睫毛动了动,半睁眼睛,稍有些迷惘地看了陈泊桥一眼。
&ep;&ep;“不说了。”陈泊桥对裴述道,把电话挂了。
&ep;&ep;章决眨眨眼,又把眼睛闭上了,手却缓缓抱上陈泊桥的腰,把脸向陈泊桥胸口转了少许,嘴唇贴着陈泊桥的颈窝,半梦半醒时,倒比清醒时黏人不少。
&ep;&ep;陈泊桥有些好笑地把手机搁在一旁,问他:“吵醒你了?”
&ep;&ep;章决还是不睁眼,贴着陈泊桥耳朵,模模糊糊:“你还不睡么?”
&ep;&ep;他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头发没梳起来,一动更乱了,黑发遮了大半张脸,陈泊桥把他脸上的头发往后拢,解释说:“我在等这个电话。”
&ep;&ep;章决终于稍稍睁开眼,仰起脸看他,问:“裴述吗?”
&ep;&ep;“嗯,”陈泊桥承认,章决又动了动唇,好像有些好奇地想问什么,但不知是什么缘由,他没有说。
&ep;&ep;他用手肘支着床,稍坐起来一些,被子堆在他的胸口和腰上,他用裸露的手试探着碰陈泊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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