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区的大喇叭里正放着歌曲,听苗世凡介绍说叫南泥湾,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女歌手尖亢嘹亮的歌声带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苗世凡坐在水泥台子上,随音乐手舞足蹈,听的很投入。
“这歌挺好听的,唱歌的人叫什么名字?”顾天佑放下手里的洗冤录,转头问道。
苗世凡闭着眼:“郭兰英,一位年纪很大的歌唱家。”
顾天佑觉着那声音朝气蓬勃,不像出自一个老年人之口,便又问道:“有多老?”
苗世凡被打断了听歌的兴致,从台子上一跃而下,身上的大铁铐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沉吟了一下,道:“除了老不死,整个秦州监狱没有比她老的。”
“哦,那还真是很老了。”这个比较让顾天佑很容易就想象到这位郭老太太的年纪的确已经很大。
能跟老不死比年纪的人,自然不会是年轻人。说起老不死,在秦州监狱可是大大有名。如果说顾天佑是秦州监狱有史以来最小的狱霸,那这位老先生就是最老的那个。
关于这个老不死,秦州监狱流传着很多传说。
顾天佑没见过这个人,只听人说起西监区有个怪老头儿,被关了多少年已不可考。据说解放前就已经进来了,什么罪名也没人说得清,反正是无期。解放后新政府对旧政府羁押的蒙冤受苦的劳苦大众大赦,也没把他放出去。据说秦州监狱之所以在民国年间加修了三丈高的院墙,就是为了防这老头逃出去偷嘴。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国的法治机构都在搞平反,考虑到他的年纪,监狱曾给过政策要放他出去。但老头儿拒绝了,当年便自称活了九十九,有八十余年是在这里渡过的,对他来说,哪儿也没有这里好。
九十九是个谦虚的说法,古人讲百岁为贼,偷天岁月。意思是年纪过百的人是偷了老天的岁数活着。所以百岁老人们不喜欢说真实年纪,过了百岁便自称九十九。
因为活的太久,狱中的犯人给起了个绰号:老不死。
传闻中这个老不死有绝活儿,会耍把戏。古彩把戏,玄妙非凡。往前二十年他还经常在逢年过节,或者偶尔赶上心情开朗时露一手。在这里干的年头长的狱警或多或少都见过几次。听一些老资格的犯人讲,这老头儿的每个节目都有个名目,什么画地为牢,仙人摘豆,表演的时候完是旧日江湖人跑码头那一套,边说边演,信手拈来,谁都看不破。
“你说这个老不死会不会已经死了?”顾天佑想着那些传说,总觉着有些不真实,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为什么我从没见到过?
“既然叫老不死,当然还活着。”
苗世凡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撇,似乎笑了一下,看着有点神秘兮兮的。
顾天佑于是忽然做出个决定,找一找这个老不死。在这个地方想找一个犯人,最便捷的方法莫过于去找监狱政委何蔚然。从老何同志那里,顾天佑了解到这位鼎鼎大名的老狱霸当下还在服刑,就在西监区更字号房,因为年纪太大,这些年一直没怎么离开过更字号,但可以肯定还活着。
青春期的少年,一旦好奇心被勾起,就很难抑制住。很快,顾天佑就收集到更多关于老不死的信息。
老不死的罪名是解放后重新定的,流氓罪,一个信息量很大的罪名。
关于老不死,除了那个翻墙外出偷嘴的段子外,还有一个段子流传很广。
说的是七十年代末期,某个作恶多端且背景不凡的造反派头子被关进了西监区更字号,此人进来的原因有点混蛋,在六十年代后期的某一天,他曾空手打死了自己的高中老师,还强奸了老师的三个女儿。并且有人证实,在此人最风光的十年当中,这样的事情他还干了不止一桩。于是在拨乱反正清算罪行的运动中被揪了出来。
有一天早上,这个人忽然消失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案发当晚,更字号铁门从外面锁着,三斤半的大铁锁丝毫未损,一个大活人却硬是凭空消失了。
监狱方面调查后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此人被杀死在更字号监室,而后让凶手给埋起来了。为此狱警们在更字号挖地三尺,却什么都没找到。
此事极为惊悚,消息被严密封锁,至今仍是一桩悬案。
而当年的更字号里其他犯人却普遍认为那人就是被老不死给弄死后毁尸灭迹的。根据是那人失踪前的当晚,老不死曾给那人算了一卦,断言那人活不过当晚。当年负责调查的狱警们还就此事问过老不死,当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监狱方面当然不能把算卦事件作为证据。那件案子最终不了了之。
那案子发生的太邪性,因此在监狱内被广泛流传。传来传去,老不死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怪。
收集的信息越多,顾天佑就越对这个人感到好奇。于是,终于在某一天按捺不住,跑到了西监区更字号监舍,看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老狱霸和小狱霸,四目相对。
浑浊的老眼忽然绽放出异样的神采,顾天佑清灵的目光却掩不住失望之色。
这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老头儿,原来就是这么个样子。没有满头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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