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得上奇诡的,便是家门口那棵树。
&ep;&ep;说是树,其实一片叶子都不见长过,连枝杈都没有,像是一根枯木整个扎进了地里,斜斜地杵着。我一直以为它早就死了,但我娘说它还能活。
&ep;&ep;她说这树是那场天雷后,山上唯独存下来的,不寻常,当未到命尽之时,许是还有它的命数。隔三差五的,我娘还会从井里挑些水,仔细浇灌它。
&ep;&ep;她说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们也有,这树和我们不过是一样的,何况就在家门口,待它好一些也是应当。
&ep;&ep;我娘亲真善良。但她说的关于这树的话,我没信过,虽然那时我很小,我也知道树不该长这样。
&ep;&ep;结果我娘说的命数,很快就来了。
&ep;&ep;二
&ep;&ep;我十六岁那一年,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神仙从我们这座山头上过,该是喝多了,驾云时不慎,从天上跌了下来,正跌在我家菜地里。
&ep;&ep;我没见过神仙,以为是个走投无路的贼,穷疯了,居然打上我家的主意。
&ep;&ep;但我爹娘见了那人第一眼,立刻无比恭敬起来,一口一个“仙上”,大气都不敢喘。
&ep;&ep;那神仙还醉醺醺的,拍拍身上的土和菜叶,四下望了望,又看看我爹娘,再看看我,我分明听到他嘀咕了一句“这他娘的是哪儿啊”,但抬眼看,他已经直起身子,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ep;&ep;“此乃何地?”他张口问。
&ep;&ep;我爹先拜了一拜。“回仙上,此处乃俱无山,敢问仙上是?”
&ep;&ep;神仙明显愣了片刻。“俱无山……他爹的怎么到这儿了……”看到我爹娘诧异的神情,他清清嗓子,又斜下睨着我们。
&ep;&ep;“莫问我是谁,”他装模作样道,“误落此山,本当立时离去,但缘份一场,又压坏了你们的菜,该补偿你们些。小神无甚为赠,贵府之女天庭饱满、目异常人,且为她指个婚配,如何?”
&ep;&ep;我爹看我一眼,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才多大啊。
&ep;&ep;但神仙说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好问神仙,要为我指哪家的婚配。
&ep;&ep;神仙颤颤悠悠的,晃了几晃,一抬手——指上了我们家门口那棵枯死的树。
&ep;&ep;我爹傻了,我娘傻了,我乐了,这人指定不是神仙,哪儿来骗钱的吧?
&ep;&ep;那他可亏大了,我们家哪有钱。
&ep;&ep;我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出去,拉了拉神仙的袖子,想引着他往山下指。“仙上可是要指这边?”
&ep;&ep;可他没拉动。
&ep;&ep;“仙人怕是说笑。”我爹颤声说,“这是棵树,多年不生枝叶了,生死况且难料,可怎么做婚配?”
&ep;&ep;“李修德,你连我北辰星君的话,也敢不听了?!”
&ep;&ep;神仙忽然目露凶光,声音如同震雷,吓了我一跳。他如何知道我爹姓名?难道真的是神仙?北辰星君又是个什么?
&ep;&ep;我爹周身一震,不由自主躬下身去。“星君所赐,不敢不从!”
&ep;&ep;神仙满意了,呵呵笑了两声。“既是如此,那此婚配便成了。这孩子叫有灵?甚好,甚好,倘再有缘,日后怕是还能相见的,到时,便带你夫君一起来见我吧。”
&ep;&ep;我心想我怎么带他见你?扛着一棵树上天吗?
&ep;&ep;但这北辰星君似乎已经得偿所愿,把手一抬,就再不见了。
&ep;&ep;他走了个干净,却苦了我,年方十六,稀里糊涂,就有了个夫君。
&ep;&ep;虽然有同没有倒也没什么区别,一棵树而已。
&ep;&ep;但我又觉得有趣,便故意逗弄它。
&ep;&ep;每日上学离家时,我提着一个布兜,跑到那棵树前,说一声:“夫君,我去上学了。”
&ep;&ep;下学归家时,我还提那个布兜,跑到那棵树前,再说一声:“夫君,我回来了。”
&ep;&ep;日日如此。我上了三年的学,叫了三年的夫君。后来这树便起了变化,本来弯腰塌背、半死不活的样子,居然渐渐站直了,又生出了枝,长出了叶,终于在我十八岁那年,开出了满树的花。
&ep;&ep;枝共九,花却开了无数,远望似云一般飘渺,如同天边的粉霞,让人移不开眼睛。
&ep;&ep;我本想为这一树的旖旎,喊它三年夫君也值了,谁料到花开九日之后,这天我刚出门上学,忽然不见了这树,化成了一个男子。
&ep;&ep;漫天的飞花里,这男子仿若飘在空中,周身发着光,缓缓落下。那光散去,显出他颀长的身形,着一袭素衫,看似与寻常男人无异,却又分外带了些不同的气度。
&ep;&ep;未等我有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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