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裴望初缓缓松开了她。

&ep;&ep;两人都有心事，好长一会儿没人说话，直到小几上的香炉燃尽，裴望初轻声道：“殿下还没用午膳吧，外间的饭该凉了。”

&ep;&ep;他扶谢及音起身，带她到妆镜前坐下坐下，铜金镜里，两人的面容显出了几分朦胧的暧昧。

&ep;&ep;裴望初拾起发梳为谢及音梳发，银白色的发丝在梳齿间游动，像一尾倏忽起伏的银鱼，从犀角梳滑到他的掌心，被他轻轻拢住。

&ep;&ep;“第一次见殿下的时候，您的头发还没有这么长。”

&ep;&ep;谢及音心中微微一动，“原来你还记得。”

&ep;&ep;那时他也曾为她挽发，那枝被他拿来簪发的桃花，谢及音后来小心翼翼地养了很久，直到花瓣都落尽了，才将光秃秃的桃枝小心翼翼地收在匣中。

&ep;&ep;“当时觉得殿下与传言中不同，明明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ep;&ep;裴望初从盛桂花膏的盒子里抹了一点，在掌心慢慢碾开，抹在谢及音的头发上。

&ep;&ep;“我一直记得，只是以为殿下忘了。”

&ep;&ep;他不赞成与谢家结姻，只是在父兄面前，从来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后来他想，如果一定要娶谢家的姑娘，他想娶另一个。

&ep;&ep;可惜，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ep;&ep;“那时候……我从不喜欢与阿姒争抢。”谢及音道。

&ep;&ep;裴望初为她挽了一个惊鹤髻，中间点缀红玉镂金芍药珠花，被她浅白的发色一衬，愈发显得流光溢彩，精巧夺目。

&ep;&ep;谢及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为了方便戴帷帽，也为了藏拙，她很少梳这种繁琐的发髻，现在才发现自己梳起来并不难看。

&ep;&ep;“你为阿姒绾过发吗？为何如此熟练？”

&ep;&ep;“不曾，”裴望初从镜子里看着她，温煦地笑了笑，“只为殿下一人绾过，殿下喜欢就好。”

&ep;&ep;裴家旧宅的巷子尽头住着一个被遣出宫的老太监，他在后宫侍奉了几十年，会梳各种或时兴或繁复的发髻，出宫以后做起了专为夫人们梳发髻的营生，这种手艺人被称为“待诏”。

&ep;&ep;那时裴望初与人交游不拘身份，在谢家遇见过谢及音一次后，突然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经常偷偷扮作老太监的徒弟，观察他如何为女子梳发、抹油、挽髻、簪花，看得多了，眼会手也就会了。

&ep;&ep;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真有为她绾发的这一日。

&ep;&ep;第16章放肆

&ep;&ep;裴望初陪谢及音用了午膳，然后随她去海棠园里散步消食。

&ep;&ep;无人打扰，他们在院子里消磨了一下午，谢及音让裴望初弹琴给她听，裴望初选了《凤求凰》，琴音哀戚而又缠绵多情，仿佛琴者真的心在此境似的。

&ep;&ep;谢及音靠在贵妃椅上静静听着，左手撑额，似是睡着了，又仿佛别有心事。

&ep;&ep;一曲终，裴望初按弦望向谢及音，“殿下要试试吗？”

&ep;&ep;“世人皆说七郎抚琴出神入化，我何必班门弄斧。”

&ep;&ep;“琴音为心声，本就没有高下之分，何况我知道殿下琴技高妙，不必自谦。”

&ep;&ep;他朝谢及音伸出手，玉指细长，骨节分明。谢及音的目光沿着他的手扫向他的脸，见他笑得温煦可亲，眼角微微勾起，仿佛收拢了暮秋熔金的落日，有种引人入胜的温柔。

&ep;&ep;这一瞬间，像极了当年在桃花树下曾为她挽发的裴七郎。一阵劲风扫过海棠树，谢及音的心里，也噼里啪啦落满一地的海棠果。

&ep;&ep;她犹豫了一瞬，最终扶着裴望初的手起身，踞坐在琴前的绣金软垫上，裴望初跪在她身后，虚虚将她拢在怀里，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ep;&ep;如此暧昧，又如此自然。

&ep;&ep;“殿下想弹什么？”

&ep;&ep;谢及音想起裴家定案的那天，她正是在此时此地等来了裴家要被满门抄斩的消息。那时她并没有把握能救下他，惶恐不安的心情至今记忆犹新，如今裴望初虽在她身边，她并没有觉得心中十分踏实。

&ep;&ep;“殿下？”

&ep;&ep;谢及音曲指拨弦，问他：“《别鹤操》会吗？”

&ep;&ep;裴望初“嗯”了一声，随她一起勾起了琴弦。

&ep;&ep;相传陵牧子之妻久无所出，陵牧子父兄要其休妻另娶，此曲即作与夫妻离散之际。据说陵牧子与其妻共弹此曲时，云间白鹤绕屋哀鸣，久久不去。

&ep;&ep;此曲哀绝，但裴望初刻意调高了音调，听来少了几分凄凉，多了几分缠绵。谢及音被他带着，渐渐也乱了节奏，弹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按弦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