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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为何要他见她呢?她那样不堪,还有什么脸面见他?她惶惶然往里面走,一步一踉跄的回了屏风后面,抱着自己蹲下来。

&ep;&ep;第31章枉论生死

&ep;&ep;他隔着屏风听她哭泣,一抽一抽的饮泣,咬着衣裳呜咽的声音。

&ep;&ep;声息许久不止,他终究开了口:“明微,你有什么苦楚,都可告诉我。”

&ep;&ep;有什么可说呢?说她没了孩子,那孩子是她与人无媒苟合的私生子;还是说她受尽了羞辱,羞辱她的,就是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至尊天子?

&ep;&ep;她已经活得一塌糊涂,没必要再带累他。

&ep;&ep;就这样吧,她眼泪滚得厉害,却没了声儿,只是侧脸靠在臂弯,阖眸半晌,鼻音深重的说了句:“您走吧。”

&ep;&ep;“微儿,”他转过身,触了触面前金丝楠木的雕花框架,声音缓和平淡,“我与你讲上一堂课是八年前,今日再讲一课,你愿听么?”

&ep;&ep;她没有反应,他便径自开了口,“佛家讲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如是七苦,生而为人者,都无法避免。若以此来看,诸受皆苦。可你看那芸芸众生,生老病死者有之,别离憎会者有之,求之不得者,更是不计其数,却无几人因此轻生。”

&ep;&ep;“微儿,《法句经》里头说‘常者皆尽,高者亦堕,合会有离,生者有死’,本苦乐性不相舍离,人之一生,即是由苦与乐两部分组成,生有苦乐,死亦有苦乐,未尝一死就是解脱。”

&ep;&ep;她怔怔的听他的话,往常总能深深触动,今日只像是一场雨打在了蒙了一层油纸的心房,打得砰砰作响却浸之不透。

&ep;&ep;可情不自禁间就将心声吐露出来:“舅舅,我不求解脱,我是要去陪他。”

&ep;&ep;竟不小心叫他知晓了,她侧了侧头,目光只落在身下一方小小的地毯上,“我说了同他一起走,我不能失信。您以往也说的,言而有信,我是兑现我的诺言,您不要为我伤心。”

&ep;&ep;“微儿,何曾有诺言?至始至终不过是你为自己寻的借口罢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不要再骗自己了。生死由命,他不过应了自己的命数,生死轮回,你即便死了,也不能再见到他。”他唯恐说重了话她承受不住,忙又道:“他总有他的去处,自会有他的父母亲人,微儿,你往后的路也还长,也自会有你的子女儿孙,你何必要自寻死路,为他添上一层业障呢?”

&ep;&ep;生死轮回,那么哪里还有他呢?再转世,再轮回,他也不再是他了。

&ep;&ep;总是她害了他,她阖了阖眼,不愿再与他争辩,也不愿再听他开解,闭着眼不再说话。

&ep;&ep;只有死了才干净。

&ep;&ep;他自然能感受得到她的态度,手上一攥,看向她席地而坐的角落,“微儿,你若主意已定,也可。”他轻轻点头,背过身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几时你改了主意,几时我出这个门。”

&ep;&ep;她没什么反应,直过了许久外面无一点动静,方才哽声开口:“您是逼我。”

&ep;&ep;他长长叹了口气,“明微,活着有时候是很苦,却可做许多有意义之事,死是最简单的,可你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ep;&ep;她哽咽,“舅舅,我还有什么可活呢?”

&ep;&ep;“微儿,人活一世,并非全为自己而活。”他看过去,抬手捋了捋不长的胡须,语气微微黯然,“你未曾看到过,东南战乱,数千人流离失所;未曾见过佃户地主,圈地欺民,米粟满仓,却犹有人饥寒交迫;未曾知晓那些贪官污吏,国之蠹虫,压榨百姓,中饱私囊。微儿,这世上有许多事要办,也并非只是依靠男儿丈夫。”

&ep;&ep;“愿竭一生之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ep;&ep;她想起他说过的话,由不得嗤笑出声,笑得满眼泪花,曾几何时,她听他与母亲说话,他毕生的抱负,也曾叫她满腹豪情,一心追随他的脚步。可终究她不是他,做不得他的舍身求道。

&ep;&ep;“诸行是常,无有是处。”她低低念了一句偈语,垂眸含笑,“舅舅,我答应您,我若能活一日,就活一日。”

&ep;&ep;汝但一切处无心,即无诸行,亦无无行。

&ep;&ep;不得舍身求道,可她愿舍身渡他一程。

&ep;&ep;******

&ep;&ep;襄郡王揣着蛐蛐罐子进宫是在第二天晌午,佯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路乐呵呵的晃进了养心殿。

&ep;&ep;“哎我说郡王爷……”吴宗保打着哈哈把他拦在了大殿外头,“万岁爷这两日身上不爽利,朝上又忙,人躁着呢,说了谁也不见,您就甭凑上去挨呲哒了……”

&ep;&ep;“得得,我稀得进去找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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