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依她两个舅舅的心性,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是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她总有法子,安然无恙的生下这个孩子。
&ep;&ep;“倘使宫中仍有意要你教授公主呢?”
&ep;&ep;“教授公主只是将我困在宫中的理由,一旦指婚,依礼,自不当再令我抛头露面。”
&ep;&ep;襄郡王轻轻摇头,“不要再骗你自己了,明微,你知道你是与一般的女儿家不同的。昔年闺阁小姐皆深居简出之时,京中哪一场诗社没有胡夫人的帖子?何曾有人说过半句闲话?盖因才高,便叫人忽略了女儿身,只当男儿一般敬重。于她是如此,于你也是。”
&ep;&ep;“孩子以后还会有,”他劝她,“你不能为他断送了你的将来。”
&ep;&ep;孩子以后还会有,她心里头一阵发冷,蒙立把他抱走的时候,说得也是这句话,你以后还会有孩子,她却不能了,你就当可怜她吧。
&ep;&ep;天知道她有多痛恨。
&ep;&ep;那时手上若有一把刀,她立时能插进他的心口。
&ep;&ep;重生以来,她千方百计的要从他手里留下孩子,时至而今,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ep;&ep;她望向他带来的那包药,鼓囔囔的牛皮纸包,麻绳深深的勒在里头,一道一道,像是勒到了心口,将人心缠的生疼。
&ep;&ep;不由得双手压住了小腹上,良久,她移开目光,微微牵了牵嘴角,“王爷容我想想。”
&ep;&ep;第14章算无可算
&ep;&ep;连下了两日雨,清明时倒停下来。
&ep;&ep;山林被洗的一干二净,青松翠柏,绿草繁荫,处处是一片葱郁的颜色。
&ep;&ep;一辆素帷马车在路边轻轻停下,充作车夫小太监跳下来,利落的取下脚凳,打开帘子,将里头的人扶下马车,又去取盛放祭品的竹篮。
&ep;&ep;“在此处等吧。”
&ep;&ep;白衣裳的姑娘吩咐了一句,自接下篮子,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去。
&ep;&ep;不过百来步,帛屐踏在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轻响,不仅不慢,不大不小,一声一声,像是特意衡量过。
&ep;&ep;前面,她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以至于每一步都要花了十分力气才能踩稳。前面的人啊,那是年少时仅有的一点绮思。彼时模模糊糊的情愫,尽管淡忘,犹不敢轻易惊扰。
&ep;&ep;八年,他已走了八年,原不该再相见的人啊。
&ep;&ep;相思树下负手而立的人应声回头,正见花木扶疏的小路上,白裙子的姑娘挎着竹篮,分花拂柳而来。
&ep;&ep;目光相接处,彼此皆怔。
&ep;&ep;“陆离舅舅。”她先出了声,注目在他面上。
&ep;&ep;他见老了,当初精气的两撇八字胡蓄成了短促的山羊胡,两颊凹陷下去,棱角欲趋分明,嘴唇紧抿着,几乎崩成了一条线。那双曾令她一心向往的眼睛也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饱经风霜之后的沧桑与隐忍,望着她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ep;&ep;她记得他将将三十五岁。
&ep;&ep;“明……微?”他试探着叫出声,踉跄着上前两步,在她面前顿住,目露动容,“孩子……”
&ep;&ep;她点着头,眼里已含热泪,仰脸咽回去,轻轻扯了个笑,“久不见,舅舅可好?”
&ep;&ep;他点头,“……好……”
&ep;&ep;“舅母可好?”
&ep;&ep;“她……”男人垂下双手,略微侧了侧眼,叹出一口气,“她去了,有三年了。”
&ep;&ep;“您节哀。”她象征性的安慰。
&ep;&ep;其实有什么关于他的她不知道呢?
&ep;&ep;宣政六年的二甲进士殷陆离,始为李府食客,康平末以讽李任人为钱开罪于李相,遂不容于京师,携妻子远渡南洋。宣政五年扶妻灵归京,宣政六年应考,一举中第,为宣政帝赏识重用,于浙江推行新政。
&ep;&ep;那时新政闹得沸沸扬扬,他正被推到风口浪尖。变革总伴随着流血与牺牲,她去前并不知道他后果如何,只记得是时他洋洋洒洒写就一篇《言商》,令无数人折服叹咏。
&ep;&ep;她想结果无论好坏,总不枉他一腔报国热血。
&ep;&ep;朝闻道,夕死足矣。于他而言,生死又算什么?
&ep;&ep;她去看那无碑的空坟,点香拜了三拜,生死轮回,无可悲,亦无可喜。他们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
&ep;&ep;殷卫氏葬在山后不远,她拜过父母,随他去祭拜妻子。
&ep;&ep;他终于问起她的近况,她淡笑着摇头,而后望定他,似笑非笑:“如您所见,我总是尚可的。”
&ep;&ep;他微微蹙了眉,旋即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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