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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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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是最后一场电影散场的时候,聚集在一起的几家电影院的太平门次第打开,人潮涌向街头。汽车的喇叭,脚踏车三轮车的铃铛,冰果店企图招揽最后一批顾客,特别放大音量而播送的爵士歌曲,以及人们热烈地讨论电影的声音,构成都市交响曲最后一个乐章的最后一个高潮。这个高潮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当人潮即将散尽时,电影院的灯牌一个接着一个熄灭,宽广而看来冷落的街道,迅即落入阴暗之中。冰果店的女侍伸个懒腰,揉着猫样的眼睛,开始打扫店里。两三个不愿回单身宿舍的客人被撵了出来,坐在为热气所包围的昏黄的灯光下,吃那不合口味的台湾点心。无意间一声盲女的亢厉凄清的口笛,随着晚风送到耳边,隔海的乡思便陡然浓重起来。

&ep;&ep;陶剑铭喝干最后一口啤酒,付了账匆匆离开小吃摊,转入一条横巷。今晚,一种神秘的兴奋代替了他浓重的乡思。五个月里的每个月他都有这么一天兴奋的日子,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去会同一个人。

&ep;&ep;“剑铭!”

&ep;&ep;一声熟悉的低唤,发自剑铭的背后。他迅即回身去看,见慧娟正赶了上来。她穿一件素色的薄呢旗袍,铅华尽洗,却消退不了喝过酒的痕迹,从眼圈以下,双颊微酡,充血的嘴唇既红且润,在幽暗的灯光下看来,她的一切对剑铭只代表一个名词:诱惑!

&ep;&ep;“今天我不能陪你。”她握着剑铭的手说,“孩子病了。”

&ep;&ep;剑铭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显得非常勉强地问:“什么病?是大的还是小的?”

&ep;&ep;“小的,吃坏了。”

&ep;&ep;“那你回去吧!”他万分不愿而又无可奈何地松手。

&ep;&ep;“过几天我打电话给你。”

&ep;&ep;“哪一天?”剑铭扳住她双肩,很快地问。

&ep;&ep;“看你心急的那个样子。”慧娟笑着说,“快放手,我还得去买药。”

&ep;&ep;剑铭不舍得放手,四顾无人,一揽她的双手,重重地吻在她那炙热的嘴唇上。

&ep;&ep;那一吻加上慧娟带来送他的一张照片,足以抵消剑铭今晚的失望,也总算补偿了他一个月来想念慧娟的痛苦。在路灯下,剑铭细细地欣赏那张六英寸大的照片,服饰神态,都不是现在的慧娟,最有力的证明是照片角上印着重庆一家照相馆的钢印,算来这张照片最少应该有六年了。

&ep;&ep;她为什么要送一张旧照片呢?这在剑铭是不难明白的,她不愿意以酒家女的姿态与他相见。说得再清楚一些,便是她不愿意他对她存有一个酒家女的印象。想到这一点,便自然而然撩起往事。剑铭记得第一次跟着朋友上酒家,目迷五色,茫然无主,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一个淡施脂粉的女郎。剑铭知道是主人做主替他挑来的,但不知该说些什么。问了她的名字——叫慧娟;听她说话是西南口音,便问了她的籍贯——果然是剑铭隔省的人。外省女郎在酒家打滚的还不多,原可以问问她原因,作为一个可长可短的话题,但剑铭觉得那是多么不合时宜,因而几次欲言又止。初次涉足声色之场的他,真是穷于应付,只好混入猜拳闹酒的战团,借作逃避。

&ep;&ep;酒阑人散,回到寂寞凄清的宿舍,剑铭忽然若有所失,那个淡施脂粉的影子,竟不容易从记忆中抹去。相反地,眉目颦笑渐渐变得显明,每一想到,便知觌面相对。于是,在第三天,剑铭怀着异样的心情,单独去访慧娟。

&ep;&ep;见了面依然没有什么可深谈的,剑铭矜持地喝酒,慧娟照规矩地侍奉,彼此落落寡合,看来像是不可能接近。然而不然,情感的滋生和心灵的感应,常随时间产生。终于有一天,由慧娟提议,要剑铭陪她消磨她的一个月一天的假期。那一天的游程,开始于正午后不久的第一场电影,而终止于那条横巷中的一家旅馆。

&ep;&ep;到快分手时,她问剑铭:“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ep;&ep;“两千左右。”剑铭据实答复。

&ep;&ep;“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花了多少钱了?”

&ep;&ep;“我不知道。”剑铭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ep;&ep;“钱是为我花的,我当然可以问问。”慧娟带着责备的口气说,“我倒还记得很清楚,三个月不到,你用了快四千了,那是你两个月的收入。”

&ep;&ep;“我还有点积蓄……”

&ep;&ep;“你的积蓄是预备这样花的吗?”

&ep;&ep;责备的口气更明显了。剑铭忽然兴奋起来,他觉得她的话是一种暗示。但当他还来不及考虑如何处理那一暗示时,只听见慧娟又说:

&ep;&ep;“我不希望你再到我那里去……”

&ep;&ep;“不!”剑铭大声地抗议。

&ep;&ep;“我话还没有完。”慧娟绽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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