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昆明以来,朱慈煊的心情日益沉重。甫出昆明,还能见军屯田地阡陌相连,屯丁们在监督下忙忙碌碌。不过百里,除了偶尔出现在路边的驿站,几已不见人烟。偶有外出采猎的山民,看到大军过境,也远远的躲开了去。
曲靖,交水,天刚入夜。大战的痕迹几乎已不可见,一支明军旗甲鲜明,安营在当日的战场旁。
“这是真实的古战场。”朱慈煊站在营门外,喃喃道。他还能看到万军混战留下的凌乱马蹄足印和断折的枪头箭矢,还能嗅到一丝丝残存的血腥味。想象着当日两军列阵而战,枪如林箭如雨,在铁甲铿锵间碰撞出最璀璨的血花,用最残忍的方式谱写出最壮丽的凯歌,忍不住心驰神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朱慈煊漫步其间,随口吟道。王启隆三人紧随其后,按剑而立。仿佛受到这肃穆战场的影响,一向没个正形的杨景也容色庄重。
“杨兄可知此诗为何人所作?”朱慈煊看杨景一脸的肃穆,眼神中却甚是迷惘,忍不住就想逗他。自打离开昆明,朱慈煊对王启隆等三人的称呼越来越随便。这三人刚开始还颇不习惯,屡屡提醒,但朱慈煊充耳不闻我行我素,久而久之他们也习以为常。
杨景一愣,老实答道:“殿下吟诵的甚是好听,某却是没学过这诗。”
朱慈煊指着杨景大笑道:“你啊你啊,令尊学贯古今,你却忒不成器了些。这几日我请了令尊给营中将校上课,你三日里倒有两日告假。我可告诉你,过几日王伴伴来检查课业,你要是不过,我就把你赶回昆明去。”
自离开昆明,朱慈煊除第一日力行军,走了五十里之后,每天都只上午行军,下午便让士卒操练阵型,晚上却把所有的军官都叫到营中读书,除了请来杨在授课外,朱慈煊还亲自上阵,宣扬华夷之辨。一众军官叫苦不迭,杨景更是带头溜号。王启隆和沐忠亮对此无可无不可,也就由着朱慈煊折腾。
杨景大急:“别啊殿下,某不再偷跑便是。您可千万别把我赶走,每天闷在昆明,都要憋出毛病了。”
朱慈煊得意一笑,不再出声。杨景身边聚集了一批学渣,明里暗里抵制朱慈煊的教育计划,现在杨景服软,学渣们没了主心骨,那便不成气候了。他打算在军中推行教化,再慢慢加入后世的国家和民族主义概念,逐步改造这支封建军队,使之焕发新生。而现在,他需要进一步统一手下班底的认识。
“太祖成祖时,大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威压万方。显皇帝时,犹能平宁夏、镇播州、灭倭寇,其后却屡挫于建奴,你们可想过为何?”朱慈煊出声问道。
王启隆思索一会儿,道:“建奴悍勇,甲坚兵利。我朝卫所崩坏,训练不足,朝中贪腐,军中用度不堪支使。”
沐忠亮也道:“岳爷爷曾说,文官不贪钱,武官不怕死,则天下太平。悊皇帝以来,朝中文官武官都贪钱都怕死,又有天灾频发流寇作乱,自然打不过建奴。”
朱慈煊摇摇头,接着问道:“老奴作乱时,地不过百,人不足万,以小族临大国,再精锐的部队,也经不起消耗。自老奴起,建奴无日不战,那点丁口,早该被耗光了。然而十分天下鞑子已占其九,你们想过是什么原因?”
王启隆犹自皱着眉头,杨景已经满脸不屑的道:“那是因为数典忘祖的汉奸。”
“不错。”朱慈煊点头道:“建奴人少,所以一方面神话满八旗的战斗力,恐吓我军震慑降军;一方面联合蒙古,弄出了蒙古八旗,这就是所谓的联蒙治汉;一方面培养汉奸,用汉奸来打天下,即洪承畴吴三桂之流。在多尔衮死后,满八旗已经很少上战场,和我们对峙的主力,是三顺王和绿营这些汉奸部队。”
“烈皇帝殉国,而死节者寥寥,降闯降奴者不计其数。京都陷落,江北四镇有三镇降奴。其后有郑一官、左梦庚等降将,不一而足。”朱慈煊声似金铁,“几位,没有这些汉奸,建奴入不了关,打不下江南湖广,到不了广西贵州。没有这些汉奸,建奴就得自己上战场和我们拼人命。我汉族人口百倍于建奴,就是十换一,吃不消的也是建奴。我们现在没法拿这些汉奸怎样,但我们要想办法让以后不再出现新的汉奸。”
“所以孤要在军中广行教化。现在孤力有不逮,只能在军官中普及教育,以后,孤要军的将士们都能读书写字。不晓廉耻,不辨华夷,则不明委身事奴之耻,不知神州陆沉之痛。我们要让将士们明白,他们不是为了我朱家卖命,而是为延续血脉、保卫文明而战。”
见杨景目光游动,朱慈煊又道:“当然,我也会想办法让将士们衣食无忧,不会让他们在前方流血,家人在后面缺衣少食。昆明现在是天子行在,然而市井凋敝百姓衣衫褴褛。一路行来,抛荒遍地廖无人烟。孙可望将整个云贵变成了一个大军营,竭泽而渔以供军需,而犹嫌不足,这样的方式是不可持久的。孙可望寄望于耗尽云贵民力前击败满清,但以两省之力抗衡中国,成功的可能有几分?”
王启隆三人尽皆默然,他们知道朱慈煊所言不虚。孙可望乱前,南明三王数次发起大规模进攻,多因后续乏力,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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