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人就是这样的,特别是未曾历经世事的书生。
在未曾真正遇见前,哪怕一个人的威名再如何广,敬畏会有之,但来自于读书人的傲气也会让他下意识地忽视一些事。
可这种情绪,终归是一种错觉。
糜旸在江东的威名,是一点都不比在关中差的。
遑论公安之战时,周鲂及张温皆有亲人在那一战中担任将官,也都死在了那一夜的动乱中。
切身之痛加之多年听闻的威名,足以张温与周鲂二人对糜旸产生畏惧。
而当得知糜旸将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这种往日里被下意识压制的畏惧,便会像快速生长的藤蔓瞬间布满周鲂与张温的内心。
周鲂被吓得手心满是汗,张温又何曾不是呢?
呆若木鸡,是周鲂与张温这二人这一刻最好的写照。
而就在周鲂与张温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那片漫天的烟尘也来到了周鲂与张温的眼前。
待烟尘慢慢散去之后,张温与周鲂才发现,引起那片漫天烟尘的,正是一支数千甲装俱的骑兵。
北地独有的数千匹高大战马,在被背上的主人勒住缰绳后,哪怕无法再继续前进一步,可它们依然高高昂着头颅,不断地冲着张温与周鲂二人嘶鸣着。
嘶鸣声,张扬无比。
身为江东人士的张温与周鲂,之前哪里见过如此高大的骏马?
在他们的印象中,马匹应当是低矮,温顺的。
可眼下他们所看到的骏马,不止高大无比,就连神情都显得颇为倨傲,好似自己站在它们眼前,就像一随时可摆弄的玩具一般。
畜生尚且如此,就别说坐在马背上的数千汉军了。
借助着高大的马背,数千汉军可以很轻易地对张温与周鲂形成俯视之态,而作为天策上将糜旸直属的骑军,他们心中的傲气更是丝毫不加掩饰。
为首的一骑将随意地挥舞了下马鞭,不在意地问道:“何人是张温?”
张温作为享名已久的大名士,他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人直呼他的名字过了。
哪怕是孙权,也一直以表字尊称于他。
张温是见过糜旸画像的,他知道眼前说话的这名骑将并非是糜旸。
所以身为帝王至尊的孙权尚且如此,眼前一骑将又怎么敢?
来自于名士的傲气,让张温的心中隐隐有着怒气浮现,可张温刚刚一抬眼,在见到眼前数千煞气流转的汉军铁骑后,他心中的怒气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着。
数千骑军在张温的眼前整齐站立,宛若一堵坚不可摧,难以逾越的高墙。
就这种气势,张温丝毫都不怀疑,要是这面高墙朝着他压来,自己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特别是那面迎风飘扬的金色战旗,更让张温犹如眼睛被刺痛了一般不敢直视。
自己还背负着使命,不可孟浪行事,忍辱负重亦是名使的基本素养之一。
想到这一点的张温,最后只能咬紧牙关不情愿地拱手回道:“在下正是。”
听到张温的回应后,柳隐眯了眯眼睛。
他是最近才加入糜旸组建的天策军的。
刘备在死前,曾定下大汉休养生息的基本国策,在这国策下,关中十数万汉军的存在,是一种很大的负担。
但天下尚未平定,荒废武备又是不可取的。
于是在糜旸的主持下,近来关中的汉军上下正在进行一场编制上的变革。
这场变革中最重要的就是,糜旸抽调大汉境内最精锐的士卒,以天策上将的名号组建成了一支天策军。
目前天策军的人数在五万左右,而据柳隐所知,待军制变革完完成后,天策军的人数当达到十万左右。
原本关中十数万的汉军野战军,在淘汰精选后几乎少了一半,这在数量上好似是一种莫大的损失,可柳隐深知兵不贵多贵精的道理。
十万天策军能爆发出的战斗力,绝对是会在十数万汉军之上的。
而柳隐也能为自己入选天策军,感受到光荣无比。
甚至柳隐自己也不知道,当大司马得知他的名字后,怎么就会想着召见他,然后将迎接东吴使者的重任交到他身上。
不过不知道归不知道,柳隐临走前从大司马的脸上看到了他对东吴使者嫌弃的神色,这就让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柳隐继续用马鞭指着张温说道:“大司马有命,令我带尔等进入长安,随我来吧。”
说完这句话后,柳隐就让几名骑军牵出几匹战马放到张温与周鲂的身前。
柳隐好似“施舍”的态度,让张温刚刚压抑下的怒气,蹭的一下又涨了起来。
他的使团有上百人,可柳隐只让人牵出几匹马,这意思是让剩下的使者在后面步行追着他们去长安吗?
可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张温事先问出了一句话:
“敢问将军名号?”
柳隐亦是世家中人,面对张温的询问,他没故作不回应。
“鄙人名柳隐,现任天策上将帐下平难校尉。”
柳隐回答的很是自然,但张温与周鲂二人在听到柳隐的回答后,却顿时愠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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