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坐下来打开《数学竞赛研究教程》。
&ep;&ep;林棉见他没有赶走自己,听话地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她想,脸皮厚有厚的好处。
&ep;&ep;电影很吵,节奏很快,血虚暴力,色调阴郁。
&ep;&ep;林聿听到密集的台词,心里愈发混乱,是因为电影吗?他看到第几页了,怎么还在这页。这页说了什么。
&ep;&ep;她在干嘛,看电影咬手指吗?怎么一声不吭的。
&ep;&ep;林棉等了一段时间,掐准时机。
&ep;&ep;“哥哥,我有点怕,你陪我好吗?”
&ep;&ep;林棉并不是真的怕,只是她了解他罢了。
&ep;&ep;然后,她就感觉到了,身体旁床的一侧陷了下去,灯也被按灭了。
&ep;&ep;林棉在黑暗中露出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ep;&ep;他们沉默地看起了电影,只剩彼此的呼吸落在耳边。林棉斜靠在枕头上,离他的肩膀差一点点距离,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ep;&ep;林聿能感到身体有些许的僵直,并不舒服,但也没办法,他需要保持他决定保持的距离。
&ep;&ep;电影最后一幕,男主人公杰克和女主人公玛拉站在落地窗前,手拉手看着眼前黑夜中的大楼一座座被炸坍塌,比火花更绚,比一切盛开的花朵都浪漫,枪炮与玫瑰,原来这就是极致的毁灭之美。
&ep;&ep;“太浪漫了。”林棉没有想到服从社会教条的白领杰克身体里,居然藏着一个野蛮对抗文明、名叫泰勒的另一个人格,最后他与相爱的人一起观看这混乱的毁灭。
&ep;&ep;摧毁秩序,摧毁禁锢自身的无谓的秩序,认清自己无法做一个对世俗屈服的人,用暴力的方式与之前信服的一切割裂。
&ep;&ep;林棉侧身去看林聿,她想看他看到这幕的表情。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原来他们也是握着手一起看世界被炸毁的。
&ep;&ep;林聿见她的眼神落在了覆盖着她手的那只手上,两人视线相触又马上分开。林聿抽回手,随意地说:“你不是说害怕吗?”
&ep;&ep;这样的时刻,越不自然就越有鬼,不如装作小事一桩。可怎么手就覆盖上去了,说好的保持距离。
&ep;&ep;他不清楚林棉那一瞬间真实的的感受。她感到在这个小房间里,这片小小的黑暗中,他们背后是无尽的宇宙,同样黑暗,同样明亮,同样有万物化为尘埃的星际。
&ep;&ep;那只握住她的手,是意料之外又像自然会发生的。
&ep;&ep;“你会为谁炸掉大楼吗?”林棉主动挑起话题。
&ep;&ep;“不会。”
&ep;&ep;“为什么?”
&ep;&ep;“这是犯法的。”林聿随便挑了个简单的理由来搪塞。
&ep;&ep;“如果不犯法,我们不考虑这个。”
&ep;&ep;林棉对这个理由不满意,听着很敷衍。她偏一点头,看见他胸口微微起伏着,离自己很近。
&ep;&ep;林聿正快速思考着从实际操作层面来讲要怎么做到,资金、火药技术支持、人员配备和如何躲避安保进行装置都是大问题。
&ep;&ep;太可笑了,他竟然真的在思考这个行为是否可行。
&ep;&ep;“那我会愿意为我爱的人炸大楼,毁灭世界都无所谓。”林棉见他不说话,肯定地对他讲。
&ep;&ep;“为什么?”林聿把同样的问题推回给她。
&ep;&ep;“因为这是我想为他做的事情。”
&ep;&ep;林聿有点想笑,她懂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怎么就凭空生出这种孤勇来。
&ep;&ep;毁灭世界哪有这么容易,违反或者挑战一条法则就已经要付出千万人的生命了,林聿看她落在电脑光线前半明半暗的脸,思绪复杂。
&ep;&ep;女巫被火烧死,反叛者被处以极刑,顺从内心欲望者被送入地狱。毁灭秩序和建立秩序一样困难。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歌颂盗火种者普罗米修斯。
&ep;&ep;这是个混乱的世界,从不真的想在乎谁的内心。
&ep;&ep;不值得,不值得她牺牲自己。
&ep;&ep;还没等林聿说什么,林棉却恢复笑眯眯的常态,轻松地问:
&ep;&ep;“我今天可以睡这里吗?”
&ep;&ep;“不可以。”
&ep;&ep;“你睡地下嘛?”
&ep;&ep;“不可以。”
&ep;&ep;“我睡地下呢?”
&ep;&ep;“不可以。”
&ep;&ep;“你可以不说不可以吗?”
&ep;&ep;“不可以。”
&ep;&ep;——————
&ep;&ep;*引自散文诗纪伯伦作品《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