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在睡梦里,不安地皱眉。
梦里是被蒸腾热气模糊的视线,泛着硫磺味道的温泉水随着动作激荡,贴在一起的湿滑皮肤,水中交缠的黑发,体内难受的律动,无法抑制的喘息……
……浪潮中冲刷身体的炙热,仿佛加于己身的雷霆。
以及,还有,随着灼热鼻息一起喷在耳边的冰冷话语。
“你休想抛下我去死,赫连昭那图。”
赫连郁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了,但他脑子还没有清明,就被从头蔓延到手指的酸软激得呻.吟了一声。长久不曾运动过肩腰这一次太过劳累,让大巫产生一辈子都不想动弹的欲.望。
他叫得极轻,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气流通过声带产生的细微疼痛还是让他立刻闭了嘴。
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穿戴整齐被包裹在厚重斗篷里,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厚实的衣服传递过来。抬起头时天光穿过斗篷掀开的缝隙,照耀到他眼睛上,拂过额头的微风告诉他,此刻他正在前进中。而身体的一晃一晃更能表明,他是被背在某个混账的背上的。
毛茸茸的斗篷帽下,赫连郁一只手扶起额头。
其实大巫有些懵。
他睡了多长时间不提,之前那可以说是亵渎先人的……野战里,他浑浑沌沌到底说出了多少不该说的话,做了多少羞耻的事情,如今随着翻滚的记忆一项项浮现在脑海里,让大巫红着脸,不知自己该去自裁还是该拍飞乐道。
但是他心里又有些放松下来。
反正都摊开了,要吊死要杀头都随便吧,破罐子破摔的赫连郁想。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素了三十七年终于吃到肉的皇帝陛下一脸说不出来的餍足,他心情很好,因此感觉到背上人清醒过来的动响,也装作没发现,给他的大巫反应时间。
乌伦和小猎户走在两个满心污秽的大人身边,一行人单凭自己的腿,已经离开的冰海裂谷,围着大雪山向南饶了一个大圈,向着白陆和中陆交壤的长楚海峡行去。他们已经上路一日有余,幸好两个少年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哪怕是近日里被娇惯许多的乌伦,也并未问过为何不去附近的城镇买畜牲做脚力。
唯有赫连郁昏昏沉沉就被人背走,至今不知身在何处。
大巫松开缠绕在乐道脖子上的手,撑着皇帝陛下的肩膀抬起身体,见沿路景色,约摸对此刻在哪里有了估计。然后他故意忽略掉和乐道打个招呼这件事,唤了一声乌伦。
“舅舅!”少年欢脱地说,“你终于醒啦?舅妈……我是说陛下突然抱着你回来,我还以为治疗的巫术出错,您的伤口崩了呢?”
“我没事……”赫连郁皱眉听着自己沙哑的声音,缓了缓才道,“……你——”
话没说完,他就被乐道用水囊堵住嘴。
赫连郁呛了一下,却没说什么,默默接过水囊开始喝水。
默然看完两人互动的乌伦和小猎户蒋波窃窃私语。
“不太对,我舅舅舅妈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少年的小巫笃定地说,“平常我舅舅脾气很大的,舅妈敢这么做,他一定会出声和舅妈呛两句,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太奇怪了。”
听着乌伦说话的蒋波视线停留在大巫苍白修长的手上。那手一直掩在皮袄的宽袖里,刚才接过水囊时才露出来,骨节内敛的手腕细瘦柔软如柳枝,手背上则是一串深红浅红的痕迹蔓延,像是一串妖娆桃花。
赫连郁自己没发觉,但比乌伦年长几岁少年武士已经是面红耳赤了。
喝了水的赫连郁觉得嗓子的不良状况得到了缓解,问了乌伦几句话后,便默不作声了。他平日里除非必要,也不是话多的人,乌伦一开始没觉得奇怪,直到夜里他们停下休息,乌伦才发觉自己舅舅自醒来后,便和乐道没说一句话。
而且乐道也没有和他舅舅说一句话。
晴!天!霹!雳!
虽然乌伦对自己拥有一个正常家庭已经不抱期望,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这两人吵架啊!
少年不得不开始自己默默地观察,他很快发现这两人虽然不说话,但是交流的动作并不少……或者说因为太过默契,在细微的动作之后立刻能了解对方的意思,过去他们有交谈时这一点尚不明显,如今都沉默下来,反而将这种默契突出了。
……说好的吵架呢?乌伦觉得自己又想装作不认识这两人了。
乌伦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暗想的便是朝堂里那些公卿们的感受,皇帝和国师之间陡然气氛微妙对他们来说乃是常态,并非没有什么热心的人试图调解,譬如大司马将军白石郎,这些热心人取得的结果无一不是败退,以至到了后来,根本没有去管这两人了。
反正他们自己会找机会和好的,被闪瞎眼的众人忿忿想。
就这么别扭地行了几日——在大雪山乐道记下了白陆的地图——第十日时他们到达了长楚海峡。乐道找路子搭乘黑船,在阴雨交加海浪三丈高的日子度过海峡,一行人湿漉漉地登上了中陆的土地。
中陆这边,乐道是真的一块块地打下来的,对地形熟的不能再熟。长楚海峡是云谷郡和东楚郡的接壤之地,他没带着一大二小在这里久留,四个人三匹马,绕着城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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