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书房内,半月未见的父子两人相对而立沉默着,直到听见窗外仆从挪动花盆时瓷器与青石的磕碰声时才像是得了信号般默契地坐了下来。
&ep;&ep;“你似乎过得还不错。”永宁侯谢邈放松倚靠在椅背上,率先打破了沉默。
&ep;&ep;谢闵看了眼父亲古井无波的面庞,而后敛下眉眼错开了对视,微微抿着唇,欲言又止。半晌,他似是咽下了所有情绪,安静回道:&ep;“她待我很好。”
&ep;&ep;谢邈看着他的面色,听了这话并不显得高兴,反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沉沉地叹了口气,眼里泛起了迷雾一般的彷徨。
&ep;&ep;……
&ep;&ep;谢闵一直知道,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尽管他们从未直言,但心底却都并不支持自己成为驸马。
&ep;&ep;可难得的地方也在这里。
&ep;&ep;尽管心底并不支持他的决定,当少年谢闵坚定地看着父亲表达出“不做世子”的恳求时,已得了朱批的谢邈只是一言不发地又去面见了皇帝,腆着脸请求着收回了请封世子的折子。
&ep;&ep;沉缇兰生谢闵时身体受损,注定此生只有谢闵一个孩子,偏偏这个永宁侯府的独子却想赘入皇家。永宁侯作为祁州谢氏支系一直与本家龃龉颇多,直面继承人压力的沉缇兰也从未用家族责任苛责过谢闵,反而会在她的孩子感情受挫时绞尽脑汁帮他出主意,教了他深得昭明长公主喜爱的一支古琴曲。
&ep;&ep;世家倾轧苛待了谢闵,而他在父母这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爱与自由。
&ep;&ep;聪慧如他甚至早就隐约察觉了,自己这样的家庭也是幼年的江晏成愿意和他接触的理由之一。
&ep;&ep;“她这恐怕不是原谅你了。”谢邈看着面前沉默安静的儿子,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宣纸的一角,正为独子的未来感到些许忧虑。
&ep;&ep;因为眷恋着祁州谢氏宗族却又立身清正,谢邈长年在皇帝和家族之间为难着、摇摆着,总艰难地在家族和皇恩间寻求蛛丝般的平衡。
&ep;&ep;可如果唯一的孩子与家族立场彻底相悖,谢邈再艰难也得做出选择。
&ep;&ep;——他也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
&ep;&ep;谢闵隐藏起眼中的细微审视,面色平和地将自己成婚后的生活随口挑拣着说与父亲听,似是无意般地露出一副恬然的表情。平淡的面庞下却是有迹可循的哀伤。
&ep;&ep;他低垂着眼睛,像是没有看见父亲搓捻宣纸的手指随着他的“无心之语”而逐渐滞涩的动作。
&ep;&ep;如果那丝艰难的平衡被他破坏殆尽……谢邈只会把自己唯一的孩子放在首位,也只能和祁州谢氏彻底决裂。
&ep;&ep;芝兰玉树的新任驸马从不在言辞上争夺锋芒。他把自己逼入绝境,以此境遇对父亲釜底抽薪,逼迫他在自己和谢氏中做选择。
&ep;&ep;他微阖上了眼睛,无可避免地为自己逼迫利用的行径心底酸涩。
&ep;&ep;……
&ep;&ep;黄昏时分,晏成跟着侯夫人沉缇兰来到庭中小院落座时,去书房单独说话的谢家父子二人也正迎着晚霞走来。
&ep;&ep;“殿下,天色已晚,我们该……”谢闵似乎是畏于皇家规矩,踟蹰着开口。晏成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那有什么,你近日又不用去当值,今晚住下便是。”
&ep;&ep;言罢就打发着掌事宫女白芍遣回仪仗,显然真的打算在此过夜了。
&ep;&ep;无视侯府下人欢天喜地的眉眼,晏成却注意到了永宁侯沉着的眉眼正像一汪深潭,整个人的气质似与早晨初见时的平和隐约有所不同了。
&ep;&ep;心头微动的刹那,谢闵在她身侧从容落座,恰好挡住了她看向永宁侯的眼神。他将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微凉的温度裹住了她的指尖,含笑的双眼直视着她:“如此,多谢殿下厚爱。”
&ep;&ep;晏成眉心一跳,这一刻,他似乎透过这双眼睛看见了从前的那个谢闵。
&ep;&ep;温和从容,胜券在握。
&ep;&ep;*
&ep;&ep;谢闵的卧房从帘幔到摆件无一不是华贵繁复的,这大概是永宁侯府里唯一未曾被摒弃的世家做派了。
&ep;&ep;拔步床前的纱幔上缠着精致的金丝绣线,若有若无透着熟悉的香味。晏成撩起来观察了片刻,就听得耳边谢闵解释:“当年你从北狄带回来的旭桑干花被我制成了香料,纱幔是用香料熏过的。”
&ep;&ep;晏成看着谢闵脸上正带着几分怀念之色走近她身侧,忽而又被他握住了手走向一旁:
&ep;&ep;“你看这个。”
&ep;&ep;晏成收回打量他的眼神,跟着谢闵参观他的卧房。
&ep;&ep;不知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家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由,晚膳后的谢闵一扫前些日子的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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