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循声望去,就见田婆子瘫坐在一片荒草丛前,身子抖若筛糠,嘴里结结巴巴半天蹦不出个囫囵句子。
“咋了这是?见鬼啦?”村长拧眉问道。
田婆子哆哆嗦嗦道:“有……有死人……”
舒平阳随即接话:“有死人不是很正常吗?你没见过死人啊?”
逃荒路上大家见过最多的就是死人了,饿死的、渴死的、被人打死的……一开始瞧着还会害怕,后来见多了就麻木了。
所以大家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都是:一个死人而已,至于吗?
田婆子摇摇头,声音直打飘:“不是那样的死人,是别的死人,你们自己过来看。”
村长一把夺过舒长顺手里的火把,和村里其他汉子过去瞅了两眼,瞅完回来脸色都是青的。
“那个人肯定是被狼咬死的,脖子被咬断了,胳膊腿啥的也分家了,心肝肠肺也被掏出来了,好几天了,都生蛆了。”
舒明礼捏着鼻子向其他人汇报情况。
这时被汉子们拖回来的田婆子终于缓过劲了,瘫在地上嗷嗷地哭:“我都摸到他肠子了,好大一坨,还有东西在爬,吓死我啦!”
舒平阳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抱怨道:“你说你不好好跟着大家赶路,跑到那边干啥?”
“人有三急,一天了,我总要方便一下啊!”
谁能想到一转头就碰到了那玩意儿,吓得她直接尿裤兜里了,好在尿不多,没人发现,要不然才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另一个汉子心有余悸道:“不是说村里没人了吗?咋还有个没化完的尸体啊?”
“估计是留守在村里的老人。”村长低声答话,不自觉地想起了留在遥水村的几户人家。
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万一遇到野兽或者土匪进村该怎么办啊?
不光村长,其他人也是思绪万千,中午没找到水的时候,好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后悔自己为啥要头脑一热离开了遥水村。
要是不出去,就算最后死了,至少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可是现在看着那具残缺的尸体,一群人瞬间又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咽口唾沫最起码能再走百十里地。
村长叹口气,收回不该有的情绪,转身看向身后一众人,“大家扯点干草把尸体烧了吧,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如果几百里外的老人们真的遭到了不测,希望也能遇到好心人帮他们收敛下尸体。
干草遇到火星很快燃成了熊熊大火,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张狼狈,但又坚定的脸庞。
有汉子主动找到村长认错,说傍晚不该说那些丧气话动摇军心,更不该有后退的心思。
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道歉,并表明了坚定向前的决心。
闹得最厉害的田婆子这回彻底蔫巴了,哭哭啼啼地拽着村长的衣裳求原谅,她是怕苦怕累,但更怕变成一具被狼啃食的冰冷尸体。
“你们这是干啥?”村长尴尬地把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别过头絮叨着:“我又没怪你们,别说你们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在后悔……不过幸好坚持下来了。”
颜颜坐在驴车上打了半天哈欠,总算清醒一点了,揉揉眼睛趴在车沿眼巴巴地问:“村长爷爷,我们还去找水吗?我渴了。”
村长还没说话,黑暗里突然窜出个汉子,捧着水壶冲到了颜颜面前,脸上笑容比捡了银子还灿烂,“我这有水,你先喝点。”
送水的人是石头,他跟舒光宗一家走挨着,对于下午发生的事情多少听了一耳朵,也猜到了大家能找到这里是颜颜的功劳。
这会儿看颜颜比看啥都亲,连自己存的救命水都拿出来了,生怕渴到了小恩人。
颜颜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然后指指被水润湿的唇瓣道:“好了,不渴了。”
“这一点哪够啊,都给你,抱着慢慢喝。”石头把水壶往她手里一塞,扭头看向村长:“村长,咱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村长冲众人招招手,“好了,大家都归队吧,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在颜颜的指引下,一群人穿过村庄往前走了一里多地,再次被一座山挡了路,这座山可比之前那座小山坡高多了,猛地一看都望不到顶。
瞧着高耸的峰顶,村长的腿直打飘:“颜颜,你可别告诉爷爷咱们还得再翻一座山。”
再来一次,他的腿保准要废!
颜颜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掂脚站在车板上,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四处望,很快便发现了藏在松林后的宅子。
小团子激动地举起手指向宅子,“去那边,那个房子里有水井,井里还有水!”
村长也跟着激动起来,冲众人吆喝一声后,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那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速度能赶上兔子了。
其他人见村长都跑那么快,自己肯定也不能落后啊,连忙丢下背篓包袱追了出去,留下一群娃娃站在原地傻了眼。
颜颜手脚并用地爬下驴车,一挥胖爪,指挥众娃娃们:“冲鸭,抢水鸭!”
“冲鸭!抢水鸭!”
一二十个小萝卜头边跑边喊,气势汹汹地冲向松林后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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