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离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吃着松软香甜的糕点,塞得嘴里鼓鼓的。
这是微巳的马车,也是碧铜司特制的马车,精钢混着羽硅岩打造的车架,坚固而又轻盈,四轮是汉昭特有的青锥木打磨的,遇水不胀。车里有软和布料做的坐垫,靠在上面总令人昏昏欲睡。
这是襄离这个从小长在奴隶地下室的小乡巴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微巳撑着下巴看着这个小东西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东西:“慢点吃呀,别噎到,小鲛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桑……尼”襄离口齿不清的说了两个字,感觉读音不对,怕这个救命稻草嫌弃自己,赶紧喝了一口水,努力字正腔圆的说:“襄离”。
“乡离?是离开家乡的意思吗?”微巳给她蹭了蹭脸上粘到的糕饼渣。
襄离摇了摇头,“不是,不是离开家乡的意思,我母亲说是襄助离开的意思。”
微巳若有所思,从马车的暗格取了纸笔,垫在膝头,工工整整写下了“襄离”两个字,他招呼襄离过来,“你看看是这样吗?”
襄离的小脸凑了过来,摇了摇头,“我不识字啊!他们只教我们讲话,不教我们写字的。”
微巳垂下眼睫,把这个年幼的小鲛人抱到膝盖上,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你看,这是你的名字,襄离。你现在已经离开了。”他突然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要带你回北邑,那里是我的家,那里没有海,你以后见不到海了,你会想家吗?”
襄离半垂着眼,果断摇了摇头,说道:“不想的,我没有见过海,我出生在这里。黑漆漆的海水水池就是母亲生我的地方,我的母亲是在被抓来之后被迫生下我的。”
微巳轻声说,“你的父亲呢?”
襄离看着马车外的天空,因为被关在地下囚牢的原因她很少看见这种富含色彩的东西,“我不知道,我的母亲也不知道,跟我一样大的孩子们也不知道。”
是啊,谁知道呢?昔日相好的少男少女已然在国破家亡后无言分散。一场欢愉只不过是淫威强迫下的被动繁衍。
俊美的男鲛人吻着美艳的躯体,抚着她们的长发安慰,一次又一次的说着对不起。
女鲛人们流着泪默默接受,她们回抱着,倾诉着,感受着唯一的也是素不相识的温情。
你是谁呢?我又是谁呢?昔日月下礁石上我唱着歌求爱的人是活是死呢?亦或者他也是这样歉疚的拥抱着别的无辜的少女?
这要是噩梦该多好。梦醒来,依旧是珊瑚边无忧无虑的情侣,依旧是一个自由而美丽的族群。
车马辚辚,驶向远方。
这是襄离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地方。本应该是她的故乡,却给了她最深刻的痛苦。
微巳推开车门说了什么,马车向着一条小路行去。
襄离好奇的看着马车穿过丛林,穿过乱石。
“吁——”
“好了,到啦!”微巳推开车门,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打得发丝都黏在脸上。
“下……诶!”微巳还没说完就看到襄离一跃而起撒丫子从马车上跳下去,野猴子一样向海边飞奔。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嗷嗷嗷嗷啊!”襄离提着裙子向着海浪飞奔而去。
微巳扶额。
这东西真的是传说中优美的海中精灵吗?
襄离脱掉鞋子刚伸进水里,就听到旁边遥遥传来渔夫打渔收网的呼喝声。
她警觉的收回脚,改为蹲在地上捡起了贝壳。
因为一沾到海水就会化出鱼尾,所以有家不能回。
微巳走过来,拍拍她的头,示意她抬起头来看面前的大海。
其实这里已经不是珠山城附近了,这里在幽国的边境,距离无霜海已经很远很远。
而且小孩子又有什么乡愁呢?她从出生起就没有家呀。
鲛人是什么?是人吗?人类不认为她们是自己的同类。是鱼吗?为什么有家不能回呢?
连飞鸟掠过丛林的时候,丛林都可以收留它们停驻,为什么鲛人看到海,只能怯懦的、躲避着人群。
手心的贝壳与海螺,被海水冲刷的十分干净,显得小巧又可爱。
真好看。好想带走它。人类也是这么想的吧?遇到美丽的事物想要占为己有,多么无可厚非。
为此谁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呢?折花人不会痛惜花树,猎户不会同情失子的母鹿,为了珍珠残害鲛人的人类,也不会觉得内疚。
谁会在意一条鱼的想法呢?尽管他长得像人。可那又如何呢,区别只是炖汤还是拿来产珠。
微巳看到她死死的盯着手里的贝壳,于是接回来拿在手里,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刻刀和一根蜡线。
他细心的磨掉贝壳上的赘生物,以及海水形成的脏污,尽可能的打磨的光润,然后在上面刻下了襄离的名字,再用蜡线穿过打了个结。
他把贝壳项链挂在了襄子的颈上,低声对她说,“你看,你家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可是你现在还不能走,太多的人觊觎鲛人。还没等你游到深海,你就会被岸边的人捉回来。”
襄离握着贝壳把它放到怀里贴身的地方,轻声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可是微巳也不说话。
沉默良久,襄离都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等人类梦醒。”
等人类梦醒。
陨落与升腾,永是无常;繁华与没落,料之难及。
人类的纷争尚且不断,谁会去惋惜一个异族的劫难与消亡呢?
没有人知道鲛人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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