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张昴少年嘹喨的嗓音回盪在人群之中,禹方是个不大的镇子,乡里间即使不熟,但多半也见过。这时也有人认出了张昴,只听见有人出声道:「阿昴?这不是张猎户家的阿昴吗?」有人出声指认后,眾人才对着张昴打量了起来,群眾议论纷纷。
&ep;&ep;「阿辽不是在打猎途中摔下悬崖死的吗?怎会是薛太医杀的?」
&ep;&ep;「是阿,这是搞错了吧?薛太医平时和蔼可亲,怎可能杀人呢……」
&ep;&ep;「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p;&ep;此时站在薛子逸身旁的顾老伯对张昴怒目而视,厉声斥责道:「阿昴!若你今天说的是别人就罢了!薛太医可是你的啟蒙先生,平时与你父亲张辽一派和谐,大家都有目共睹。你怎可张口胡言、诬衊师长!」
&ep;&ep;闻言,张昴敛眸垂首,似乎很是尊敬顾老伯,拱手道:「顾伯伯教训的是,只是于此之前,再验一次造成我父亲致命伤的伤口是何物造成,我想……结果会有所不同。」
&ep;&ep;顾老伯眉目犀利,将视线转到人群中一名面目削瘦的男子身上,哼了一声,沉声道:「全镇也就只有一位盖仵作。上次是他验的,如今再验也只不过是大同小异的结果。盖仵作!你说这事该怎么办?」于是眾人将视线转移到盖氏身上。
&ep;&ep;负责葬仪验尸的盖仵作面有难色,吞吞吐吐接话道:「这…阿辽已下葬半月有馀,伤口怕是已经腐的差不多了……即便再验,可能也……」
&ep;&ep;闻言,张昴也听出盖氏言下之意,然而只是板着脸,依然故我:「挖出来看看,就知道能不能验。」
&ep;&ep;张辽好不容易安稳下葬,如今却因儿子的一意孤行又要受打扰,与张辽结拜兄弟的陈猎户怒得涨红脸,气急败坏,终于忍俊不住破口大骂:「逆子!阿辽下葬那天你不见踪影就算了,失踪半月回来就要掘老子坟墓!还让不让你爹走的安稳?!」
&ep;&ep;陈猎户边骂边举鞭要往张昴身上甩去,眾人见状连忙围上前阻止安抚。只见被骂的张昴脸色阴鬱地立于原地,眼眶中含着泪水,却委屈一语不发,只管将手中剑握的咯吱作响。
&ep;&ep;「是我杀的。」
&ep;&ep;一团麻乱中,薛子逸的声音格外清亮。眾人还在惊愕震惊中,还没来得及回神询问,就见薛子逸轻轻用鼻子叹了口气,抬眸直视张昴,道:「张昴,跟我来。」语毕,转身对刚才救了自己的中年书生拱手致谢:「多谢大侠出手相救,若是方便,还请大侠来禹方医馆一坐,让薛某相还此恩。」抬手示意禹方医馆的方向。
&ep;&ep;薛子逸突然跟自己说话,让傅霏洛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只能尬笑道:「小事、小事,无需多礼。在下稍后还有事,就不叨扰薛太医了。」
&ep;&ep;听见眼前男子面有难色地推辞,薛子逸也没有勉强,只是又躬身行了一礼,「那么先在这谢过大侠。薛某眼下还有要事,此恩请恕薛某日后再相还。」语落,薛子逸看了一眼张昴,转头举步,朝禹方医馆缓步走去。
&ep;&ep;在眾人议论纷纷中,张昴抬袖将眼中积蓄的泪水拭尽,跟上薛子逸,那一瞬宛如过去两人仍是师徒时的光景。
&ep;&ep;恍惚间,让傅霏洛彷彿错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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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为防万一,傅霏洛捨弃中年书生的样貌,化身为普通老嫗,这才到禹方医馆的药房替胡里抓药。
&ep;&ep;拿到了药,傅霏洛却仍是心系薛子逸那头的状况,不由得晃到禹方医馆门前,想偷瞄几眼里头的情况,却发现医馆已大门深锁,看是今日不再问诊。
&ep;&ep;傅霏洛搔了搔头,趁无人注意时跃上医馆屋顶,算着大厅方位揭开一片砖瓦,果然看见薛子逸在沏茶,张昴靠墙站在一旁。
&ep;&ep;——怎么回事?张昴明明想杀逸兄,居然没被御敌结界弹出屋外?难道是结界失效?傅霏洛瞇起眼,不由得又凑近了几分,欲瞧个仔细。
&ep;&ep;只见薛子逸将沏好的茶放于张昴面前,接着又拿起茶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才开口缓道:「你父亲此事……莫要在人前提起。」
&ep;&ep;闻言,原先面色平静的张昴自嘲似的轻嗤一声:「先生方才都说人是您杀的了,我还以为先生愿自请赎罪。现下又这么说,应不是怕被揭发。难道…」转头看向薛子逸,清秀的面孔扭曲狞笑,「…是终于良心不安?」
&ep;&ep;薛子逸淡然望了张昴一眼,放下茶杯,道:「——都不是。只是此事再提,于你不利。」
&ep;&ep;「不利?……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死了父亲更于我不利?!」张昴抓着心口衣襟,彷彿要将自己已碎成渣的心给捏紧,想起当时血光之景,情绪濒临崩溃,他颤声道:「您可知……亲眼看见最敬爱的先生手刃了自己父亲是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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