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芳此来东都,前后大半个月中,看似只不过一次次卷入两王相争之中,一再遇险,实则却不啻为以一己之力搅动了东都风云。从含元殿上亲眼看到其唇枪舌剑,劈手一掷,到刚刚这番接触,皇帝又真真切切地确定,面前的人确有大见识,他原本生出的那个念头顿时更明朗了。
&ep;&ep;“你就这么确定,朕会帮你解南平之围?”
&ep;&ep;“南平之围,应该不劳皇上,近日大概已经解了。”高廷芳语不惊人死不休,直起身微微一笑道,“徐长厚之父,楚国徐相秉持政务多年,正是力主侵攻南平的第一人,如今他的儿子闯出了这样的弥天大祸,我业已将消息传回南平,想来小妹一定会抓住时机,激起那位徐相的政敌群起而攻。一旦楚国顾虑唐军因为徐长厚之举出兵的后果,后方朝中不够坚定,前方侵攻南平的大军必定会出现破绽,南平上下万众一心,定能力战解围。”
&ep;&ep;听到这里,皇帝终于难以抑制,哈哈大笑了起来:“世子果然是胆色超群,谋略出众,韦钰所言不虚。”
&ep;&ep;笑过之后,皇帝见高廷芳依旧长跪于地,便亲自起身上前,将其搀扶了起来。见高廷芳重新落座时,额头汗珠密布,脸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他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去年初便有官员上书,劝楚国国主称帝,朕早已深知。你借着大唐之势逼退楚军,虽说能缓一时,未必能缓一世。朕可以把势借给你,但你不觉得适才所言,全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并不足以打动朕吗?”
&ep;&ep;不足以打动?不,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便证明你已经动心了。
&ep;&ep;高廷芳再次欠身低下了头,仿佛极其诚恳地说道:“南平小国,并没有其他能够打动皇上的东西。如若有,必定倾尽全力。”
&ep;&ep;“世子这话就言过其实了,你不就是南平至宝?只不过,朕不需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留在东都为质的南平王世子,以你的才能,何不为朕出仕?”
&ep;&ep;见高廷芳讶然抬头,仿佛满脸不可思议,皇帝不禁笑道:“怎么,难道世子不愿意?”
&ep;&ep;“恕外臣愚鲁,大唐人才济济,而外臣手无缚鸡之力,又能为皇上做什么?”
&ep;&ep;“朕既然希望你出仕,那么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过,你应该知道,南平区区三州之地,在楚国大军侵攻之下尚岌岌可危,如若大唐有南下之心,那就更加难以抵挡。所以,朕需要的是你全心全意为朕所用,而不是单单留在东都。至于你之前在朕那两个儿子之间左右逢源,引得他们彼此争斗那些过往,朕都可以既往不咎。”皇帝心里却还藏着最后一句话没有明说。
&ep;&ep;朕除了要纪家和韦家为了你争斗不休,还拿你有别的用处!
&ep;&ep;“多谢皇上宽容,臣愿为皇上效力。”高廷芳再次起身下拜,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心下却没有半点终于成功留在东都,打入权力核心的喜悦。
&ep;&ep;曾经盼望了十二年的父子重见,他也不知道多少次从梦中惊醒,悲痛伤感,如今再见,他却难以从刚刚那位至尊身上找出任何熟悉的东西,仿佛那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刚刚那番对话,除却天子以及属国世子之外,哪有掺杂半点私人感情?而皇帝也是,纵使他已经和儿时的承睿没有太多相似,可就真的是正面相对却完全认不出来吗?难不成十二年时光,真的就泯灭了父子之间当初那心意相通的默契?
&ep;&ep;这一次,皇帝没有再亲自起身搀扶。对于高廷芳终于没有在自称外臣,他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扬声叫道:“韦钰!”
&ep;&ep;不多时,韦钰便再次快步进来,看到皇帝打手势,他就默默上前搀扶高廷芳。下一刻,皇帝离座而起道:“这飞香殿乃是洛阳宫中最幽静的地方,从今日起,便用来给高卿养病。韦钰,你回头去四方馆,将高卿身边两个近侍接来。”
&ep;&ep;既然已经定下君臣名分,皇帝也就不再称呼世子,却代之以相当礼遇的高卿。
&ep;&ep;韦钰刚刚虽守在门外,但他耳聪目明,内中这一番对话,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他正要答应,却没想到高廷芳却挣扎着站直了身体,寸步不让地拒绝道:“皇上好意,臣心领了。可是臣如今还是南平正使,之前在含元殿上支撑不住晕倒,暂时在宫中飞香殿养病,这还勉强情有可原,可如今既然清醒,再停留在宫中,这就实在是不合适了。臣之前抵达东都这段日子,已经过于高调,倘若再继续居于宫中,太后以及各位娘娘若有令,臣何去何从?”
&ep;&ep;皇帝转念一想,就意识到自己确实想得不够周全。他如今还远远谈不上掌控了宫闱,若是让高廷芳继续留在宫中养病,甚至将其身边近侍也接到宫中,纪太后和韦贵妃的反应恐怕会难以预料。于是,他看了韦钰一眼,见这个多年前因为承睿之死就投在他这一边的心腹亦是满脸赞同,他就爽快地应了下来。
&ep;&ep;“既如此,一会儿叫太医丞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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