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杂念繁生,耳边奇言怪语纷争。
时而如夜半坟山,蝉起林间;时而如山丘沙砾,炽热翻滚;时而如浪潮奔涌,铺天盖地。
最让荒记忆深刻,便是愈听愈觉得此言甚妙,宛如大道解惑,无数重音合成一声,便是天音。这般现象,他曾在参道之时见过,那颗人头古木,便是如此。
若常人受此扰乱,轻则精神错乱不受控制,重则任人摆布自成养料。当初古木道音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可似乎,他在同化的过程也窃取了部分威能?
耳边钟鼓齐鸣,山间林地再次回到金碧辉煌的大殿,黄昏渐晚,阴暗像是一块肮脏的抹布遮掩而来。
凉风一吹,一处荒废的院子,满地落叶,处处萧瑟。
一位浑身漆黑的侍卫慌张地走了进来,四处张望许久,见没有动静,便拖了一个麻袋进来。沉重的袋子似乎装着什么活物,不停地摆动,将落叶扑腾开来。
费力地拉到井边,侍卫打开麻袋,露出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满面惊恐,却依稀能看出秀丽容颜。从其穿着来看,倒不是什么贵人,朴素的衣物虽然甚至有些破旧。
“你,你别怪我,是你犯贱勾引我的。”
“我本来站在门外镇守,那些婢女每日行过都目不斜视,只有你留了手帕,你是故意的!”
“你要求我的事都做了,可你如今越来越疯狂了!再这样下去会被发现的,我会和你一起陪葬!
不行,我堂堂冠勇侯之子,再有半年就要离宫入伍,你不要纠缠我了!对,你不能纠缠我了!”
似乎自言自语般地呓语,又似乎深情地自白,看向女子的双目,却逐渐狠厉起来。
“你不能怪我!这都是你自己作孽!”
边说,边把女子拖拽至井口,内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此院本就荒废已久,无人打理,井底干枯,再无活水流出,若是被抛入此中,重见天日只是妄想。
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被武艺高强的侍卫擒拿,手脚皆被捆绑,而对方又起了杀念,还能如何呢?
恐惧的双目逐渐变得无神,仿佛接受这般命运。
半个身子拉至井上,侍卫却忽然停下动作,望着那副认命的脸颊,一时看痴了。粗糙地手掌抚摸向白皙皮肤,嘴唇颤抖地说着:“别怪我,我真的爱你,是你不好!你死后我会把你的琵琶送下去,与你长眠!”
听着男人虚伪的告白,女子讥讽一笑,唯有听到那熟悉的琵琶,才泛起戚戚之色,也罢,终究弹不了那首曲子。
闭目,松手。
纵使心中忍痛,可为了自身前程,也只能如此。
看着眼前一幕,荒本来古井无波地心绪却猛然涌出厌恶的情感,嘴中更是斥责而出:“住手!”
音似腊月寒风呼啸,又似虫鸣叠加,嘈杂纷争,蕴含世间苦涩,却又至理纯粹,仿佛开天地之道音。
已然下坠的身躯生生停了下来,短暂停歇的心脏再次猛地跳动起来。
“拉她出来,为她松绑!”
古怪之音重重叠叠,似有似无,从黑暗中传来,侍卫如同魇症一般,意识仿佛发自内心,毫不犹豫地将女子拉了出来,抽出腰间的刀,将捆绑的绳索割裂。
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却被眼前这幕弄得不知所措,见这男人跪在地上拿着刀,短暂失魂落魄,却不见周围丝毫动静,更听不到一丝响声。
她瞥了一眼四周,静悄悄地,夜色笼罩愈深,余辉从其脸上退却。于是生生掰开侍卫的手,握起钢刀,狠狠插在对方胸膛,笨拙地将对方庞大身躯挪动,塞入古井。
在最后一刻,她看到对方惊恐的面目,于自己又有何异?也是,口中说是爱她,何尝不是爱自己!
鲜血溅在粉嫩的脸颊,妖冶而危险,忽地笑了笑,将染血的钢刀扔入井中,扭头便走。
实话说,她刚刚生死一线,紧张之间都忘记了此人名字,毕竟裙下之臣不知几何,哪想到阴沟里翻船。
想她堂堂“玉贵人”,刚搭上帝妃这条线,眼看就要飞黄腾达,怎能折损在此。果然就连鬼神都在助她!
再次看向漆黑之处,却无声无息,如吞噬一切的黑暗,如世间万般迷醉,看不真切。
从小到大,这般逢凶化吉早已不是一次,或许这便是天选之人罢。
“哼!”
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荒浮现在黑暗的阴影之中。
“是否觉得此等水性杨花,自傲无脑的人,不该被救,就应该让她坠入古井,承受死亡?”
“是你开口,并非是我!”
内心之音并没有因为你我之分而争辩,只是继续说道:“此乃弥希道音,风火之劫数,贯世间众生之耳,历千万情思哀愁。
言出法随,摄人心魄。
人巫妖圣,凡所听者,无不遵从,纵使仙家人物,不修心念神魂,也要刹那彷徨。”
原来嘈杂之声乃大道之音,怪不得直贯人心,无可抵御。他有种直觉,那人头巨木,与此音关系极深。
荒忽地心中一动,询问道:“你是靠我获得了道音?之前虽有蛊惑心意,也得呢喃之音,却根本无法控制,否则也不必引我入此镜中,直接勒令即可!”
“是我获得了?还是你亲口说出?
拘泥于你我的形态,是否反而陷入心魔。那么我问你,你是荒吗?或者是羿,或者是白造!又或者都不是?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记忆不过一段虚妄,真正困扰你的,是劫数,是命运,这个答案,不是你早就明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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