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的身体战栗不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站在这醉花街上,茫然无措。
那个村姑救了她,带她来到这里,但她还不曾从刚刚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
这里好像发生过一场冲突,烟尘都还没完寂静。被砸坏了所有窗户的楼前,跪着一个柔弱的少年,凌乱着头发,沉默,发愣,甚至有些痴傻。
地上是一个已经裂掉的招牌,上面的字她不认得。
她没念过书。
这又是一项罪名。
那个少年,终于也说话了,嗡动着嘴唇,喊了一声。
“师妹。”
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晃悠悠从地上站起来。
站不稳,又扑通跪下了。
“这是怎么了!大师哥呢?”
少年个子不大,可身子因为虚弱一个劲的往下沉,秋冷云扶不住他,也被拽到地上。
玉珠赶紧过去替了她。
冷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师哥打了人,被陆老爷喊了知府的人来,押去了衙门。”
“是杨知府?”
“是杨知府,还有杨公子。”
冷云蹙了眉。
这杨义峥,定是记着那天的仇,抓了师哥,定不会让他好受。
“他没有对你……”
话到嘴边,没敢问下去。
秋尘归摇头,却看着她。
“要你亲自去。”
“我吗?”
陆怜鸢不远不近地站着,犹犹豫豫,不敢靠近。她本是个开朗的人,但撞见父亲的此番行径,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冷云姐姐。”
“五小姐……”
“姐姐别误会,我不是跟父亲一起来的!我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他也要来!我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
急忙解释,怕被误会,那样的父亲,高官厚禄又怎样,虽不敢反抗,却也想极力撇清关系。
“是三哥让我送这个过来,他被关了禁闭,不能出门,所以早早托我带来,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向来听话的三哥,也有一天敢翻墙而逃。
是那件绣着点点红梅的锦袍。
被火烧灼的地方已经用细细密密的线补好了,能看出些微差异,但总看得出来用心。
“这是三哥亲自补的,香兰还家去了,没办法,他就跟家里的绣娘偷学女红。他一个大男人,成日里翘着兰花指,捻线穿针,像模像样的,手指上不知被戳了几个洞,连我见了都要心疼哩!”
说地忘形,一时忘了眼前人才刚受过自家人的欺辱。
猛然回过神来,看见秋尘归复杂的神情,急忙住了嘴。
“我……我就是来帮他送这件袍子的,我……我走了。”
把锦袍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不敢多留,不想让他们嫌弃。
“五小姐,这件袍子,烦你再还给三少爷。”
秋尘归抚了抚那被补好的地方,笑容有些惨然。
“再烦五小姐带句话,就说尘归以后不会再唱小旦,不需要这件袍子了,也不会再见他。”
无奈,他不恨他,但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陆浮林是大家公子,想的是风花雪月,想的是雨意云情。
而他只想活着,只想求一方生存之地,不想惹了权贵,不想丢了饭碗。
“再烦五小姐带句话,尘归求他……求他放过我们师兄妹!”
他自己受辱,自己痛苦,也就算了,他不想师哥师妹,一起被拖累。
“小师哥……”
冷云像是不认得他了,毕竟尘归性格软弱,从来也不会说出这样绝人情的话来。
陆怜鸢抱着那团锦袍,有些蹒跚。
这话让她该如何说出口,三哥满怀心意替他补的衣裳,也不求其他,他只想他能回心转意,重新去陆家的堂会罢了。
他向往他,只想看见他,吊梢凤眼,两腮绯红,提起三寸金莲,婀娜多姿。
这是他向往的,媚相。
他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他真的跟别的公子哥儿不一样!
陆怜鸢想替三哥说几句好,可看了一眼狼藉不堪的和喜班的楼,便没底气说什么了。
“五小姐。”
冷云看出了她的为难。
她不仅是戏子,还是风月场中的人,所以轻而易举便能洞悉他人。
“小师哥只是在气头上所以说了这些话,你别当真。”
她笑了笑。
陆怜鸢单纯,没想其他,破涕为笑。
“是这样吗?”她看向秋尘归。
秋尘归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师妹在想什么。
“五小姐要是不嫌弃,后天晚上,再一起去拂柳亭怎么样!”
“好呀好呀!这一次姐姐教我唱什么?”
“《白蛇传》。”
冷云清了清嗓子。
“想那时三月西湖春如绣,与许郎花前月下结鸾俦,实指望夫妻恩爱同偕老,又谁知风雨折花春难留……”
陆怜鸢看地眼直了,她是一个乖巧的学徒,巴巴望着眼前完美无瑕的姐姐。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她一样,活成戏里的多情种。
“就这段就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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