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的堂会一般都是在正午时分开始,所以醉花街到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没多少人了。
和喜班的何老板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他是个好人,爱才,识字,脾气好,从不与人争执。
不过嗜钱如命。
“筱桐啊,能有多大事,惹你这么生气?你晓得我为了争陆家这一单生意费了多大力气伐!你不去就算了,怎么好就把彩云班推给陆管家了呢!”
秋筱桐不解释,自顾泡了一壶碧螺春,给何老板也沏了一杯。
他感激他赏识了自己,但是从没把他当过知己。
有些话,局外人是听不明白的。
“半个月,我要损失一千两银子!一千两!”
他伸出圆溜溜的手指,比划着,然后把杯子里的茶一口灌下去。
“这钱我会还你的。”
秋筱桐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何老板,明天我们就走了。”
“走?去哪里?谁走?你们?”
“我们。去哪里,还不知道。”
只等秋冷云一到,他们就离开乾安城,另谋出路。
行李都准备好了,三个人,三个小包袱。
“你们走了,我这和喜班怎么办?”
“不是还有柳相公他们吗?”
“老爷们儿点名要你们哥儿俩!”
“哪个爷们儿?”
“杨知府家。就下个月,杨老太太过寿,他家少爷做的主,点名要你们哥儿俩去,换谁都不成!今天刚来的消息,我已经应下了!”
又是那个杨义峥,他准是成心的!
好在尘归这会子出去了,要不让他听见,准又闹心。
“去不了。换别家还成,他家,不行。”
“谁说的不行?”
“我说的!”
秋筱桐双眼一瞪,吓得那何老板抖了三抖。
他不是有意的,只是听见那姓杨的,所以怒了。
“你你……你再想想,那杨少爷可出了大价钱!”
何老板晃着不太灵活的身躯离开,出于礼貌,秋筱桐送他到门口。
陆浮林像个贼人,躲在树后面,探头探脑。
忽然对上秋筱桐的视线,心下一慌,回身就要走。
老爷关了他七天的禁闭,可是他翻墙出来了。
扯破了长衫,沾了一身一脸的灰,只为了看他一眼。
两天一夜,他抄了三本情诗。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却不解情意。
秋筱桐看见了他,自然明白他的用意。
他追上去,喊道:“三少爷!”
他今天要与他把话说个明白。
陆浮林驻了足,却也不回头,扶着树,拘谨,狼狈。
“你这又是何苦?你可是陆家少爷!”
秋筱桐是好心好意,陆浮林又怎会不懂!
他神色凄然,低着头,垂着双手。
“我想见他,只看看,不说话!”
“不许见他!”
他是第二个杨义峥,当年杨义峥也是这样苦苦追求着秋尘归。
秋尘归心软,总受不住这样的热忱。
杨义峥只是为了戏弄于他,谁知道这陆浮林又为了什么目的呢!
秋筱桐较之师弟师妹都成熟一些,他比他们经历过跟多,所以为人更为冷漠。
这世间在他眼里,是没有什么颜色的。
他好像厌恶一切,没来由的厌恶。
秋尘归站在街尾,拎着一盒酥糖,是给冷云准备的。
他远远就看见了陆浮林。
就算狼狈,站在这醉花街上,也是显眼的。
自然,陆浮林也看见了他。
他绕开秋筱桐,就往他那边去,却被秋筱桐推了一把。
狼狈地撞在树上,狼狈地扯破了衣裳。
“尘归,我……”
“不许跟他说话!尘归,你回屋去!”
秋尘归听话的,转开了视线,就当没有看见他。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不安,害怕,又心怀歉意。
他放下酥糖,赶紧地拿起师哥的那把扇子。
“小生何曾不想和小姐耳鬓厮磨,情长意久……”
不对不对,小生耍扇子,不要兰花指。
他是男儿身,他是男儿身!不作女儿态,不作女儿态!
陆浮林看着他走进屋,失神的,僵在那里。
“他改唱小生了?”
“改唱小生了。”
“也好,唱小生更好,更好!”
“三少爷,你爱的是台上的他,那是假的,你该醒了。”
“谁跟你说我爱的是台上的他!”
“你们这些公子哥儿……”
“我跟那些人不一样,不一样!”
他有些癫狂,一拳砸在树上,流了血。
他逼自己离开,一转身,看见了陆安。
还有父亲。
陆老爷打他离开书屋就发现了,着人暗地里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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