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心动魄,但见剑气纵横,掌风猎猎,黑索纵横捭阖,有如黑夜当空,繁星万点,人影于其中纵横穿插,辨不出来。人人见他能将铁索用得如此熟稔,都以为这机关反复必然是他操控,更是大为愤懑,以为他是为了杀人灭口,各个击破,才设下此局。“好妖物,今日不杀你,你还想把我们全部害死在这楼中不成!”不少人扑身进来,刀剑交加,要破这铁索大阵。也有人奋力抵抗,从中斡旋,一时间场面大乱。
&ep;&ep;王樵呛出一口血沫,悠悠醒转,见状急忙叫道:“二位大师……不是他…………咳咳咳……快住手……咳咳…………”他伤及肺脉,声音提不起来,一口血痰涌满口腔,呛得说不下去。阳乌子是爆裂性子,怒极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这妖孽!我也一剑了结了你这逆徒,下去与你师父认罪罢!!”
&ep;&ep;王喻二人久战之下,各有重伤在身,早已渐渐不继,犹如一叶孤舟在风浪中挣扎飘摇,眼看身在漩涡行将没顶,都不免想:这趟怕是不能活着出去了。虽在剧斗当中,生死一隙,万语千言哽在喉头,却又觉得不必言说,刀光剑影当中,反而觉得能够得这一刻彼此依偎,便已足够;心有灵犀时相顾一笑,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ep;&ep;石猴抱住头痛欲裂的玉儿,在这一片混乱争端当中惶然四顾。“……哥……”她的声音夹杂在王潜山的痛呼当中,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想变成他……不想……!……我还想见你……还想见……青哥儿……还想知道,什么是……喜欢?”
&ep;&ep;石猴终于发狂了似的长啸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ep;&ep;“住手啊————!!”他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是我!我知道密道!!是我杀了卑明真人!是我关上了楼中的机括!!是——”
&ep;&ep;他突然停声下来,周围人惊疑不定,攻势都略略一缓,反而都转来瞧他,“小子,你知道你在说——”
&ep;&ep;谁料这少年却顿在原地,突然将手指往唇间一竖。“嘘!”一双骨碌碌的圆眼转着,示意侧耳来听。
&ep;&ep;从群豪脚下传来笃、笃的闷声敲击声响,像有人在从这山内侧狠命撞击着楼底。
&ep;&ep;众人先后惊叫起来,喜形于色:“……门、门在底下!!”
&ep;&ep;第九十九章愿河清人寿
&ep;&ep;王樵道:“先救人要紧。”
&ep;&ep;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血糊拉碴的,裸露在外的地方几乎快没剩下一块好皮,像放在血缸子里浸出来。喻余青咬着牙给他裹上肩头的血洞,听到这话忍不住眉尖一蹙,嘴角一弯,是个疏落的笑模样。“正救着呢,”他这样说着,手上力道更加重了几分。
&ep;&ep;“我没事……”王樵龇牙咧嘴地说,但他不像是没事的模样,止血的药粉刚撒在伤处,便被血水冲开了。王樵看他忧心神情,微微笑道:“唉,这多浪费……还不如那时都给你喝了。”喻余青剜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到底又舍不得,低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伸手撕下半截衣袖要替他再裹伤,突然一声轻响,一枚金盒从袖中掉了出来,已经在刚才剧斗当中被震得四分五裂,原来是柳桐君赠与他治伤的灵药,急忙从中检出那株化丹雪莲,在口中嚼碎了,敷上他伤处;又将蛇菰聚魄丹喂他吃下。这灵药非比寻常,血流登时缓了,气息也喘得匀畅许多,原本冰凉的手心透出些暖意。喻余青心下一松,只觉手足酸软、尽皆脱力,往王樵身上歪倒,竟一时站不起来。王樵揽住他腰肢,将他头颅枕在自己肩窝上,手指轻轻顺着背部督脉一系为他理气。二人劫后余生,交颈相拥,无比坦然,再不把旁人眼光放在眼里。
&ep;&ep;另一边,那精钢打制的隔板暗厢被翻开,已经有人下去查看了,从底下喊出声来:“不行!这石门太重了,人力推不动,应该另有机关才能打开!”
&ep;&ep;石猴虽然精熟这楼中机关,但这乾坤门王潜山却没告诉过任何人,他也毫不知情;精通机关之术的贝衍舟又被困在山腹之内,众人都束手无策,只得齐齐向王樵看去——再像被烫着了似的抓紧挪开目光,或左顾右盼,或目不斜视,或眼观鼻鼻观心,就仿佛他俩周遭有一道结界,竟没一人敢去出声打扰。
&ep;&ep;王樵尚未开口,喻余青已知他心中所想,哂然道:“我现如今方悟了,有人喜欢花天酒地,有人喜欢金银财宝,而你根本只是喜欢救人。”
&ep;&ep;王樵微微一笑,隐隐想起他们刚出家门时的过往旧事,轻道:“是,我就这改不过的癖性,就喜欢看所有的都好好的,一切都是舒坦的模样。我恨不得山永远都青葱茂郁,河永远都清朗澄澈,天永远都晴空万里,人永远都情深寿长……一如清风明月,万古长存。你说好不好?”
&ep;&ep;喻余青枕在他肩头,许久才轻答了一个好,像许了什么郑重的约定;继而眉眼一弯:“我依了你,但得约法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