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自己是怎么了？本来是要惩罚玟小六来着，怎么到最后，浑身欲求不满的倒成了自己。相柳想要抓住此刻陌生的情绪，但九个脑袋哪个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完无法分析这感觉背后的意义，相柳有些郁闷，又不能流露出来。于是唇舌继续贴着小六脖子往下滑，一路湿漉漉地滑到靠近锁骨的地方，小六的动脉在唇下强劲地鼓动着，那是离心脏很近的地方，相柳想要找补回一些场面，“你说我什么时候咬在这里，今夜如何？”

小六搭在他胸口的手突然用了些力，唯恐他真的今夜就把自己拆解入腹，嘴里还大言不惭替他分析，“今夜可不适合，今夜月光如此漂亮，作这种事岂不是太煞风景，况且现在这么多人想杀你，留着我还有大用处。”

相柳想，她这话是想提醒自己什么吗？什么叫“现在这么多人想杀自己”，又想世人似乎都巴不得自己死，捉住她话里的一丝线索，嘴里已经问出了自己最介意的事，“你难道不想杀我吗？”

“不想。”小六答得很是笃定，没有一丝犹豫，无需半点思考。

相柳感觉到胸口有手指在神游似的轻轻摩挲，耳听小六声音里带着些柔柔的笑意，又接着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杀你，更不会杀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应该恨我。”相柳冲口而出心底盘旋很久的想法，不仅是对小六，更像是个这个荒谬的世间。

“你不知道还敢每次最虚弱的时候带伤来找我？你的九个脑袋没一个顶用的？”小六戳穿了相柳心里一角的真相，那是他每次凭借着本能的选择，在自己最虚弱、最危险的时候，野兽会靠近让自己觉得安的所在。对他而言，小六便是那个所在。

相柳初听小六挑破，还有些不想直视自己对她的感觉，赌气似的嘴又凑到她脖颈上，轻轻含住那一小块皮肤，小六今晚是真的有些晕晕的，想赶紧哄他停下这种恼人的厮磨，“我寂寞！”

没想到还真是管用，相柳的嘴唇贴着她的脖子，却再没有下一步动作，小六觉得现在这种互相依靠的姿势，也怪舒服的，像小时候偎在爹的怀里，那时候爹很忙很忙，却会给自己变戏法，而自己喜欢跟他说最近发生的鸡毛蒜皮事。

小六嘴里喃喃起一些很久都不曾对任何人说起的过往，说小时候自己得过怪病丢失了真容，躲在无人说话的深山里，寂寞的时候只能抓个猴子聊天，说自己曾遇到过一个蛇妖，最开始蛇妖想吃自己，日子长了，居然发现那蛇妖听得懂自己说的话，所以即使觉得很危险，自己依然会时不时跑去它面前晃荡，只盼能有个听懂自己说话的……

相柳听她絮絮地东拉西扯，原本托着她后脑的手缓缓放下来，改为圈着她的腰身，两个人贴在一起，头并着头，映在无波的水面上，那是一种怎么看都像是情人依偎的姿势。

相柳暗暗地想，她口中说的那个故事，倒跟眼下有点像，时不时地晃到自己这个魔头跟前，只是想跟自己说话吗？她又怎么确定自己懂她？懂她的什么？又弱鸡又勇敢，孤苦无依又自强独立，还是又聒噪又寂寞？那一定是非常深的寂寞，怕不是跟自己一样……

小六的声音还自自己的胸前传来，伴着她诘诘地笑声，“你知道吗相柳，那个蛇妖后来很长时间，都是我唯一的慰藉，我常常惹得它发狂，但它始终没有吃掉我，反而下一次还是听我说话。”

相柳有些纵容地看着她，想想自己从开始到此刻，听着她那些不知真假的废话，容着她那些总嫌挑衅的举动，总觉得她今晚这话像在点自己。

小六突然从相柳胸口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月亮，发出一声感叹，“都说上苍眷顾神族，但我更羡慕人族，他们什么都跟神一样，唯独寿命短，可你看那月亮，千万年其实都是一个样子，日子久了也是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