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三年也过得很快,夏容宣这皇帝当得越来越懒散,常常躲在昌平山就不下来了。若有大臣以国家大事来寻她,找她拿主意,她就直接指路太子处。
夏治勤学、仁心又负责,比她这个皇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夏治会看书写字的时候,夏容宣就将他带在身边,在那奏折堆里翻来覆去。
夏治的治国才能并不输给夏容宣,况且他还勤奋、认真、事事有着落,将大晏的江山交给他,夏容宣再放心不过了。
夏治刚满十八岁,便被夏容宣推上了帝位。
大臣们大呼不合祖制,她这个皇帝无病无痛、身强力壮,还当得好好的,怎能突然禅位?
夏容宣不管他们,趁着权力还没交出去,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太上皇,也成功让皇后变成了太后,接着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外出远游。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臣们只好让太子登基,改年号为永平,开始了为期四十年的永平盛世。
夏容宣与徐江菡此番出宫没带多少人,依旧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柳涟主内,负责理账、采购,和林主外,负责苦力、安危。
夏容宣与徐江菡呢?她们就负责玩赏,领略大好河山,有事没事还当着二人的面调调情,把那二人酸得不行。
和顺则留在宫中给夏治当起了侍卫统领,夏治小时候,他便守着他。夏治长大以后,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他想替他分担些。和氏兄弟二人的性子不同、喜好也不同,夏容宣与徐江菡都尊重他们的选择。
她们一路西行,在大晏绕了整整一圈,随后又南下,去了东瀛。她们在那儿见到了放下仇恨的祝王夫妇。
祝王夫妇过得很好,男耕女织,不愁吃穿,小日子过得悠闲。夏容宣等人在那儿与他们一同生活了一年,体验了一把东瀛的风土人情。
后面是徐江菡待不住了,提议要离开。她说当年入京前,她在季州的王府里种下了一棵杨梅树,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杨梅树必然茁壮成长,结出了许多的果实,她想回去看一看。
夏容宣自然是应允,一行人又同祝王夫妇告别,踏上了去往季州府的征途。
在外头晃悠个十几年,当徐江菡六十岁的时候,她们就晃悠不动了。徐江菡患上了风寒,久治不愈,夏容宣心疼,便带着她回了宫。
宫里药材充足,名医甚多,身子养了个年余,徐江菡总算是痊愈了。
身子骨大不如前,她们出不了远门,但还是时常往昌平山跑。有时在山头小住个十天半个月,夏治要去寻她们,都要提前打个招呼,不然这几人行踪不定,他很有可能会扑了个空。
到了七十五岁,她们连昌平山都鲜少去了,身子骨弱,在宫中的御花园里走一走就可以了。
后来,夏容宣病了,一病不起。她整日躺在榻上,预感到自己的身子拖不久了,便握住徐江菡的手,同她说:“莫伤心,我不会走远的,我就在下头等你。”
徐江菡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抚了抚她的脸,竟咧嘴笑了,眼中没有浓烈的悲伤。她们这一生,漫长而快乐,已经没有遗憾了。
死而无憾,又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你安心去吧,我过些日子便会去寻你。”徐江菡怕她听不清,用了很大的声音在她耳边嚷嚷道。
“有你在,我最是安心了。”在夏容宣眼里,死亡并不可怕,她反而觉得很知足。所以她死的时候,是含着笑的。
徐江菡亲手替她料理了后事。
这一年的冬天,天大寒,很冷,徐江菡入睡前让宫人弄来了一个汤婆子。她命人将汤婆子放在自己的背后,自己侧身躺着,汤婆子熏得她暖融融的,就好像夏容宣在背后拥着她,温暖的体温包围着她。
她知道她还在等着自己,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寻她去了。
第二年春,夏治孤身一人来到了昌平山,手里捧着两盒挨在一起的骨灰。皇家之人死后是要入皇陵的,但挨不过徐江菡的恳求,夏治冒着大不韪的罪过将二人的身体换出,火化成了灰,继而将她们二人的骨灰带到了华阳湖前。
夏治觉得,若换做他人,他绝不可能答应他们这样的请求。可这二人是教他育他护他的人,他根本舍不得拒绝。
母后还说,华阳湖有往生者的传闻,凡心善缘未消者,魂魄天地不噬,会重归故里。
若这传闻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二人早日在故里重逢,再续前缘。
夏治轻轻地将二人的骨灰撒到湖中,他看着两道洁白的曲线蜿蜒后交汇,最后融为了一体。
他看着看着便笑了,好似看到了父皇拥住母后的样子,那么轻柔、那么甜蜜。
他知道,不论她们在何处,她们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