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李泠风和同事来送花圈的时候,悼念厅里还没多少人。
&ep;&ep;他们磕完头,陈局的女儿站在一边还礼,然后彼此客套了两句,说了些父亲是怎么摔的跤,又是怎么住的院,最后半是宽慰自己半是成全死者体面地总结,高寿,善终等等。这里应付完,家属们便又去招呼别的事了。
&ep;&ep;“行了,现在钱也带到,礼品也送了。上面不是给你放了假吗,警车送你回局里还是老公来接你啊?”同事看了一眼棺材里躺的老人,脸颊凹陷,和从前印象里那个红光满面的胖局长判若两人。
&ep;&ep;人一死,就会特别陌生。
&ep;&ep;因为薛逢的案子和前面忙的几桩,既累,还都挺膈应人。局里就说给李泠风他们组放个假,叫去旅旅游,或者休息休息,调整一下状态。假期就从今天开始,帮老单位带到人情就能回家。
&ep;&ep;“没事,我跟我老公说了,”她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来,拧开一瓶矿泉水,“他一会儿开车来接我。你先回去吧,打卡晚了又要通报批评。”同事是没假的,一早忙完这事还得回单位,听她说起苛刻的考勤,扁了扁嘴,然后把刚才丧家给的毛巾迭好放进包里,对她摆摆手道:“那我走了。等你休假回来见了。”
&ep;&ep;因为陈局从警队调走后去了市里,经侦和出入境都待过一阵,陆陆续续就来了一些其他穿制服的来吊唁。李泠风都不认识,有些认识的也就点个头应付了事,她一向不怎么精通人情世故,否则也不至于这岁数了,还在一线跑。
&ep;&ep;“你怎么把阿宝带过来了啊。”她看见老公牵着女儿从门外进来,站起来给他搬了张椅子。男人笑了笑,把小女儿安置在座位上,给她脖颈上的围巾松了松:“阿宝今天不上学嘛。反正一会儿出去都要在外面买点东西才能回家的,就干脆一起在外面吃好了。”小县城里的迷信习惯还挺深入人心的,不过他们家倒不是完全因为风俗。阿宝从小身体不太好,偶尔还能看见点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他们家就只能自我安慰,多留个心眼。
&ep;&ep;李泠风早就觉得这厅里烟味重,人来得多了,不停地说话,吵得她头疼,丈夫来了,她便想出去吹吹风,松快松快:“我去洗个手。”她把矿泉水瓶递给丈夫,摸了摸女儿被蓬松柔软的头发覆盖的小脑袋。
&ep;&ep;停车场上看见一辆眼熟的车子,但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而且不是停在陈局的灵堂门口,倒像是隔壁的。她边往洗手间走边抬头看了一眼隔壁厅悬的电子屏。
&ep;&ep;沉痛悼念林栖女士。
&ep;&ep;她的头一下子嗡嗡的,刚刚缓过来的胸闷又堵上了。是了,那辆有点眼熟的车子,是薛逢的。
&ep;&ep;真他妈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ep;&ep;林栖的悼念厅里挂着她一张甜笑着的证件照,灵堂里人很少,只有两叁个围在桌子边上迭纸钱的大娘。她停下脚步,防备地往里又仔细看了看,薛逢好像确实不在。
&ep;&ep;她抬脚跨了进去,这里的气氛和陈局厅里完全是两种极端。隔壁厅现在是欢声笑语,打牌喝酒,门庭若市,这儿却冷清得好像一个真正的丧席。
&ep;&ep;坐在角落的老阴阳先生,背驼得非常厉害,戴着老花镜,枯瘦的手里捏着毛笔在红纸上写写画画。这是火葬场出入比较频繁的阴阳先生,她参加过的几场丧事好像都碰见过他主持,听人说,老头子的背原先没有这么驼,他略有些本事,和鬼鬼神神打交道多了,就垮成了现在这样。
&ep;&ep;这行当还蛮稀奇的。身体残疾也能佐证业务水平。独一份。
&ep;&ep;这老先生也说过她女儿得去庙里寄段时间,身体才能好。但李泠风不舍得,丈夫也宽慰说,等青春期孩子发育了,免疫力一强,自然会没病没灾的。
&ep;&ep;所以她不大愿意和这阴阳先生打照面。出去前她看见老头子桌上摆着那个在薛逢家里看见过的,巨大又奢靡的娃娃屋。大概是薛逢觉得晦气,要把林栖生前用的东西一起烧掉。
&ep;&ep;反正他有的是钱。
&ep;&ep;一进洗手间,便正碰上薛逢。他微弓着身子洗手,看上去已经反复搓洗了很多遍,手指都搓得发红。他抬头看见镜子里李泠风的脸,便平稳地客客气气道:“没想到老陈局也是今天,蛮巧的。”
&ep;&ep;她捋起袖子,淡淡地嗯了一声。两个人没再说什么话,一出一进就分开了。
&ep;&ep;此时林栖的灵堂里,阴阳先生的桌边,一个系着围巾的小女孩半跪半坐在椅子上,手拿着娃娃屋里一个金发碧眼的小人偶。她困惑地看了一眼灵堂正中高悬的照片,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人偶,有些迟疑又好奇地偏头问:“爷爷,这个娃娃为什么和那个姐姐长得一样啊?”
&ep;&ep;老头子从女孩手里拿走玩偶,又放回玩具屋里,看了一眼从外面的窗户经过,马上要走进来的薛逢,小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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