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歇在鸾台寺的客舍中,次日清晨,伽罗早起后往大雄宝殿进了香,随同谢珩用过寺中斋饭,便随着谢珩往鸾台寺后面的山中走去。
寺后群山连绵,起伏叠嶂,据说风景极佳。
只因临近皇家几位公主王爷的别苑,寻常不许闲人踏足。
伽罗在京城住的时日有限,虽曾随娘亲来过鸾台寺数回,却从未去过后山。听谢珩说他要去散心,可以捎带她同行,自是欢喜非常,带着岚姑紧随在后,心中隐然雀跃。
夏日的清晨,碧草间尚有露珠,晨光下晶莹剔透。
沿着青石铺就三尺宽的山路拾级而行,两侧树木渐渐繁茂,鸟雀扑棱棱的飞过,带着几声极清脆的鸣叫。山间的清新气息自然与城内不同,掺杂着微凉的风吸进去,像是能涤荡肺腑,浑身都松快起来。
伽罗自入东宫,每日皆困在南薰殿中,陡然入此山内,便如笼中鸟雀归林。
苍松翠柏、老槐绿枫,不知名的野花在晨风里摇曳,藤草横穿路面,叶上露珠浸在鞋面。林中鸟雀甚多,野兔香獐自林木间穿过,见人不惊。
转过一处山坳,眼前景致倏然变幻,两峰夹峙之间,是一湾清澈如镜的湖泊。
伽罗大为惊喜,驻足而望,但见山峦陡峭,绿树满坡,奇趣姿态映入水中,满湖绿影。那方湖面形如月牙,随着山谷走势狭长延伸,月牙环绕的中心建了处三层高的阁楼,红墙绿柱,檐头覆盖朱色琉璃瓦,周遭天然景色未改半分,倚山傍水,遗世独立。
“那是……一处别苑吗?”
“嗯,空置了许多年。”谢珩负手而行,站在她身旁。
伽罗辨他神色,猜得那应是当年惠王府的别苑。
先帝在位时,惠王虽非长子,却是最有才能的皇子,办过许多漂亮的事情。彼时惠王妃喜欢来鸾台寺进香,惠王便求得皇帝允准,圈了鸾台寺后山的这片湖泊,建成别苑,上头还有先帝亲自题写的匾额。
永安帝即位后虽万般刁难,到底碍着那块御笔题就的牌匾,将这别苑抛之脑后。
于是数年冷落,直至此次鸾台寺佛事,端拱帝才派人重整楼阁。
按着惠王妃对鸾台寺的喜爱,当年来进香时,必定常会居住。
那么谢珩来此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好在谢珩身处清秀山林间,神色也不似平常冷肃,甚至比平时放松了许多。伽罗对此暌违已久,便安心观玩美景。
立于山间,心神皆畅,扫尽先前沉闷郁气。
*
渐渐行至湖边,那水清澈见底,连同水中游鱼也清晰分明,倒映满坡景色,如铺了彩缎。湖中有许多平整的巨石,参差错落的通向对岸,湖水则平缓流过石边,波纹荡漾——这湖水引自山间瀑布,常年流动不息,由月牙的另一端流向谷外。
谢珩脚踏巨石涉水而过,伽罗在水边犹疑。
那些石头间距不大,她跨过去并不费力。只是心中畏水,乘船时尚且有些害怕,何况是踩石涉水而过?然而湖心对岸美景确实诱人,想要绕行岸边,委实太过遥远,唯有渡水而过。
岚姑稳稳扶着她手臂,低声安慰,“姑娘不必害怕,踩着石头就能过去。”
伽罗颔首,瞧着缓缓流动的水波。
她当然明白,畏水皆是心魔作祟,这道坎必须跨过去。
从前在淮南娇养,尚能随心所欲,自虎阳关大败那一日,昔日荣宠皆成烟云。往后的路,哪怕布满荆棘,也需前行,何况只是一道并无危险的水流?
越是害怕,越要克服打败它!
伽罗咬咬牙,不敢看水波,只好闭着眼睛,握紧岚姑的手臂,伸出脚去触碰巨石。
这般姿态谨慎而拘束,即便触到石面,又如何能踩得结实?
谢珩正在石上看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伽罗依言睁眼,整个身子却还是倾在岚姑身上,小心翼翼。
“这样不行。”谢珩无奈,靠近石边,伸出手给她,“抓着我。”
伽罗稍稍犹豫,伸手搭在他掌心。
手掌立时被谢珩握住,而后他向前微探,指尖缠在她手腕。比起山间凉风,他的手很温暖,亦十分有力。那只手提过笔,握过剑,曾拿了钢针在她指尖比划,也曾手握铁扇,于箭雨中护送她逃出包围。
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曾令伽罗暗中赞叹,指尖却有层薄茧,应是常年习武所致。
他握得很牢固,墨玉般的眼睛瞧过来,渐渐令伽罗镇定。
伽罗深吸口气,探出身子,右脚踩在石面。
谢珩手臂用力,将她拉到身边,岚姑紧随而至。
一方,两方,三方……
每一方巨石上都如法炮制,伽罗站在水中央,瞧见脚下水波流动,游鱼嬉戏。湛蓝的天幕随同两侧峰岭倒映在清澈水中,浮云自头顶飘过,从水中看去,却仿佛是从脚下经过。而她宛如站在空中,脚踩云朵,背依蓝天,裙衫发丝在风中舞动。
她的身旁,谢珩修长挺拔的身影并肩而立,紧握着她。
这种感觉很奇妙,轻易压过心中恐惧。
伽罗很喜欢,笑靥如花,看向谢珩,“多谢殿下。”
“喜欢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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