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向来不喜欢深不见底的黑暗,幼年时期上幼儿园,放学了以后她总是坐在教室里等妈妈接她回家,每天放学后留下的都是几个现同学,这时老师就会给她们放《葫芦娃》动画片看,七个葫芦娃里她最喜欢的是橙娃,它有着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技能,能提前看到青蛇洞里鬼魅蛇妖一举一动,还能听到它们说的坏主意。
青蛇洞阴暗、蔽塞、污仄、久处黑暗,不见天日,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蛇妖和小妖精们心狠手辣,总是想方设法地布下圈套让葫芦娃兄弟们涉险。
幼年的方若觉得它们很坏、很让人气愤,她讨厌这样的邪恶与肮脏,也就是这样,她心里总是向往光明,青天白日、耀眼夺目的光明。
前段时间,住她家楼下的住户因腿伤住进了医院,理由是他谋生的小菜摆摊位置与城管人员有些争执,他心觉委屈多说了两句,第二天在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地就被一群小痞子围着打断了腿。
可怜的男人,平日里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地摆摊卖菜,他的妻子精神状态不好,总是对人傻笑和说一些含糊的话,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可是他就这样倒下了,听说他心疼高昂的医药费,住了两天硬是不肯再住了,现今在家里养伤,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方若是在饭桌上在父母交谈中得知了这件事,“这肯定是城管找的坏人打他,为什么不去市政府告他们!”她愤愤地说着,想起楼下那个憨厚老实的叔叔总是会送一些新鲜的菜给她们家,妈妈让她去菜市场买菜,她去买他小摊上的菜的时候,他也会抹个零头或者多送她几根香葱大蒜。
看她一脸愤慨,父母眼神交汇后,方若妈妈用无奈的口吻说:“怎么可能去告政府部门,这是没有用的,都是一环包庇一环,谁会管平民百姓的死活,只能说他太倒霉,撞枪口上了。”
“为什么不行,我们这个社会不是公平公正的吗?”方若想起了学过的政治书里的内容,依法治国,为人民服务,以人民为中心,这些都让她对社会是有着多么美好的期望。
“你还小,不懂这些,社会是很复杂的。”方若爸爸夹了一口鱼肉放进嘴里,咀嚼过后又用手从牙缝间捻出一根大刺。
“唉,也真是个可怜人,等下看望他的时候拿点家里的鸡蛋和排骨给他吧,都不容易啊。”方若妈妈摇着头,捧起手里的碗吸了一口丝瓜汤,簌簌作响。
“能不能打举报电话给政府?”方若仍觉不死心,凛然正气涌上心头,告状要是不行,也总是有办法的,信访、打电话举报、找报社记者…。政治书上说的寻求帮助的办法她都记得。
方若妈妈皱着眉头有些怒气般放下了手里的碗,瓷碗底部猛得磕在了木质的餐桌板上,发出沉沉的闷响。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读好你的书,别在这里闲得给我闯祸,你不要忘了,你爸爸还是个公务员,是要吃国家的饭的,要是闹得他丢了工作我看你今后吃什么,是想乞讨去吗?”
方若听完一阵哑然,她悄悄瞟了一眼对面的父亲,他的面色也是暗沉凝重。
她不再过问,味同嚼蜡般吃完了这顿饭。
人人轻贱如蝼蚁,“忍耐”、“接受”、“习惯”三词真言,好像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法则,年少轻狂的我们好像都曾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能凭一己之力改变社会,于是站在人性的制高点评判和讨论着别人身上不幸的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倘若每当有人轻笑着问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又能做什么呢?”一盆冷水浇下来,冷静后只感觉被逼问得自惭形秽,但仍是不服输地回复道:“对,我现在是不能做什么,等我长大了就可以了。”
等待长大,期待长大,信誓旦旦地说着长大以后就可以伸展自己儿时没能实现的抱负,但长大后,我们都只不过是顺应着生活,变成了一个世俗的大人,变成了儿时的自己最不喜欢的模样。
年轻的方若依旧是不能浇灭自己心中熊熊燃烧般的凛然正气,她思考再三后还是写了一封匿名信寄给当地的政府执法部门,带着邮戳的信封投进邮箱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是那悬壶济世的神仙,即将拯救了一个落魄迷途的人。
当然,这封信最后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丝毫的水花,想象中能为楼下叔叔平冤的时刻没有到来,她寄信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如果爸爸的工作因此受影响,她就好好地去跟领导解释,这都是自己的主意,不要牵连家人,大不了以后她去勤工俭学,边读书边打工,这样也可以养活自己。
如果成功了,那她什么感谢都不要,选择匿名也是不想出名,为的是那堂堂正正的光明与正义。但是这一切的臆想都没有发生,她疑惑着想是不是自己的信没能寄出去,去邮局反复询问后,穿着制服的年轻阿姨用温柔的语气向她解释说一定寄出去并且送到了。
方若的那封信如烛光里最后那一点零星的火苗,倔强地闪烁了两下微弱的光芒,终是隐入进一片晦暗的黑夜里。
看不见,又是在黑暗里,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围好像有很多人,背上还在渗透着冷汗,好像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要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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