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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认识多少字,但老是听说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的鬼话,那时候我就不同意,比如说我郁柯吧,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我不是个好人,在七岁以前就不是。我周围的比我大的比我小的人也并不善良,要不然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要我说,那些小屁孩是最不善良的人,他们一个个都自私自利,包藏祸心,从来不会顾及我的感受。

现在字认识得多了,更觉得那句话是屁话。首先,我从来没听过方先生说过这句话,也没有在我仅会读的几本书里见到过;其次,要是那句话真的对,那不就否定了我自己的存在了吗?所以人们老是挂在嘴边的话,也不一定就对。

一个人改过自新尚且需要时间,我作为一个拥有十几年工龄的专业混混,想要重新做人不是读几本书就能够实现的。当最开始的新鲜感消失了之后,我开始理解那些叛逆的少年们,让你两三个月读书,没问题,可是让你十几年都对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无聊东西,搁我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快要过年了,而且大兴城也实在太冷,那个心疼我的娘怕我冻着累着,将我背书的时间缩短了一大半,总算安慰了我那颗躁动的心。我因此十分高兴,可是我看方先生的心情却越来越差,我好好反思了一下,感觉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他毕竟是我的老师,而且教了我这么多东西,我觉得有必要在适当的时候表示一下慰问,机会很快就来了。

等我把《诗经》也都背下来之后,我忍不住问他背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懂。

“待我讲与你听,你就懂了。”他说着拿起那本几乎要被我翻破的《论语》,开始给我讲那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意思,我听他讲这些道理根本都不需要费脑子就能够理解,孔夫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他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真是无聊。

方先生看出了我的无聊,谆谆告诫道:“话虽然人人都明白,但是真正能够做到,才能称之为仁。”

“这么说来,做不到这些,就不是人了?”要这样说的话,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其他的都是什么动物?孔夫子也不讲清楚。

方先生点点头,放下书,道:“今日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总共才说了不到十句话,翻来覆去想了五分钟也没想到哪句话得罪了他,他根本就不理会我的疑惑,走到堂前站在那儿就不动了,像一尊灰色的雕塑。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师父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候,我称之为间歇性抑郁,根本没有原因,难道只是因为外面正在下雪?我知道古代有好多人喜欢无病呻吟,难不成方先生也和那些人一样?

“先生,像您这样一直站着,会着凉的。”我盯着他看了足足十五分钟,觉得他是在自虐,忍不住去劝他。就算遇到天大的事,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毕竟人生苦短,重要的还是及时行乐嘛。

我明显感觉他的身体震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看我的眼神,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哀痛绝望又充满怨毒。我顿时感觉浑身上下被他眼睛里射出来的小刀子戳了千百个窟窿,扎的人难受死了。我靠,认识他这么久,老子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么腹黑的属性。他似乎才意识到站在他对面的人是我,那漆黑的小眼睛一闪,又恢复了平常的幽深平和,方脸长髯,平静如水——老子平时对着这副尊容,竟然被他给骗了,还以为他是什么世外高人,原来也是一样,讲《论语》讲得头头是道,他要真能做到孔夫子一样,这世上能有几个入得了他的眼的人?他又怎么会对能被孔圣人称为“人”的人如此仇恨?

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个有故事的人见我还没走,沉着声音道:“多谢公子关心。”

我靠,话里话外哪里有半点谢我的意思?算了,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我按照平时学到的姿势拱了拱手,躬身道:“学生告退。”见他摆了摆手,我迫不及待就跑出了存墨堂。

想我这样一个好奇宝宝,既然发现了方先生的秘密,我肯定得想方设法弄清楚,要不然我就不是我了?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当然是服侍我起居的蓉儿了。

她正在炭盆旁边刺绣……不过也不一定是刺绣了,反正是拿着针线不知道在那里干啥,见我急急忙忙跑回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我解下的披风,并且笑着说道:”今日方先生这么早就放公子回来了?”

我摆摆手,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胡乱喝了口水,就问道:”我问你,你对这个方先生了解多少,我都要知道。先说我知道的,他是江东名士方不仕,被我爹请来做教书先生,剩下的你来讲吧。”

蓉儿提醒道:”公子又失了规矩了。”

作为一个八岁的小屁孩,整天被人提醒要有公子的样,烦都要烦死了,我还不能和她计较,因为她的提醒我少挨了方先生好多戒尺。我又怕她看我没规矩就不给我讲,所以整了整衣服规规矩矩坐在炭盆旁,扯了扯她的胳膊,嘴里说道:”蓉姐姐,你告诉我吧。”

蓉儿看着炭盆里,道:”听夫人说,方先生是江东名士。十多年前以文名著于江东,后来江东遭逢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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