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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前一晚没有睡好,或者是跟陈宏谋长谈之后,心情好了很多,乾隆当晚一夜好睡。

早上醒来,洗漱之后,去院子里疏散了一会儿,吸足了早晨清新微寒的空气,觉得神清气爽,周身又允满了力气。

用过了早膳,他边踱向西暖阁,边问身边的小太监:“昨天让岳钟琪早点进来递牌子,人来了没有?”

太监躬身答道:“回主子,早就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在垂花门外候着。”

“叫进吧,到温室。”

温室其实就是“勤政亲贤”里面的一个小套间,是乾隆平日里读书批折子的地方,很少在这里见人说事。

他刚在炕桌前坐了,有太监挑起了帘子,岳钟琪迈步进来,在地当中跪下,雄浑有力的声音说道:“罪臣岳钟琪恭请皇上圣安!”

乾隆望着下面跪着的这个人,身材虽不高大,却雄武刚健,已年过半百却未见老态,跪在地上也难掩其军人风骨,如铜浇铁铸一般。

他就是岳飞的二十一世孙,康熙朝就已经名满天下的大将岳钟琪了。

康熙五十六年,准噶尔汗国与沙俄勾结,意欲吞并青藏,出兵攻占了拉萨,围攻布达拉宫,拘禁了达赖和班禅。

康熙命十四阿哥胤禔为抚远大将军,赶赴青海督师平乱。

岳钟琪以副将衔率军为先锋,出奇兵,用良谋,斩关夺隘,一路攻进拉萨,平定叛乱,自此一战成名,雍正朝又在青海屡建奇功。

然而,雍正七年受命为宁远大将军,与靖远大将军傅尔丹分率两路军马进攻准噶尔部的伊犁,却屡屡受挫,打了三年,劳师靡饷仍旧是个胶着状态。

雍正盛怒之下,以“辜恩负国”先后将岳、傅二人锁拿,交兵部拘禁候议,部议岳钟琪“斩决”。

后来雍正念其进西藏,平青海的功劳,改为“斩监侯”,保住了性命,却一直身陷囹圄。

直到乾隆登基后,在雍正十三年底将岳、傅二人释放,回家过了个团圆年。

“东美(岳钟琪的字),起来吧,坐下说话。”乾隆温声说道。

岳钟琪早已经罢官夺爵,现今虽蒙恩获释,但仍是罪余之人。昨日接太监传谕,命他今日提前一个时辰进宫递牌子。

今天进来一看,是皇上单独召见自己,又是在这温室里,想是皇上不愿自己见到昔日同僚尴尬。

见皇上温语赐坐,想起自己几年来的牢狱之苦,险些丧命,又想起世间的人情冷暖,不禁心中一热,几乎掉下泪来。

但他毕竟是个铮铮铁汉,硬是忍住了,叩头谢恩后,起身在旁边小櫈子上坐了。

“几年没见了,你气色还好,这几年没少受苦吧?”

“回皇上!”岳钟琪在座上拱手道:“罪臣是获罪当诛之人,承蒙先帝爷法外开恩,才得以苟延残喘。”

“今又蒙皇上宽释,正思量无法报圣主高天厚地之恩,受些微苦头,怎敢劳皇上动问?”

“呵呵,”乾隆轻松的笑了笑,说:“这都是些面儿上该说的话,朕相信你,获罪入狱,并不敢生怨望之心。但凭心说,你真的没有一点委屈?”

岳钟琪不愿意说违心的话,低头沉默片刻,正不知如何回答,乾隆却接着说道:“不要你为难了,朕替你说了吧,纵使有,也是该当的。”

“皇上……”

岳钟琪想说什么,乾隆摆手止住了他,说:“朕虽然没有亲历过战阵,但是对西北几次用兵的情形还是不陌生的。”

“苗疆为什么屡平屡叛?准噶尔为什么屡屡侵扰青藏?罗卜藏丹津为什么敢在青海作乱?”

“说到底就是因为这些地方或是沙漠瀚海,无边无际;或是山高林密,道路难行;有的地方甚至是烟瘴千里,沼泽遍地。”

“朝廷对这些地方鞭长莫及,莫说是大军作战,就是平时设流官,有的府县官宁可弃官不做,也不肯到任。”

“一旦兴兵作战,后方向前线运上去一斤粮,竟要在路上消耗十几斤。我大军千里跋涉到了阵前,敌人逃得无影无踪,就是干耗着我们的军需供给。”

“兵士们中了瘴毒的,被毒蛇咬伤的,掉进陷坑的,摔下山崖的,淹死在沼泽的,竟然比战斗中死伤多出几倍。”

“我军竟不是和敌人在作战,是和这天气,这地势,这毒虫在作战!”

“就像刚刚张广泗的苗疆之胜,大捷是说给外人听的,你是上老了战阵的,有什么不明白的?”

“朝廷出动的正规军队,比叛苗全族人还要多。却打了几年不能完胜,从雍正朝打到乾隆朝。”

“这仗打的,胜得起输不起。输了,折损的不仅仅是钱粮兵马,更重要的朝廷的脸面!是君主的尊严!”

“所以一战败了之后,就要换将再战,再败再战,已经不是为了平乱而打仗,是为了脸面在打!”

“就如你和傅尔丹,不就是因为被噶尔丹策零给拖进了泥潭,寻不到与敌决战的机会,战事久拖不决。朝廷几百上千万两银子供给着前线,却一次又一次丢了脸面。”

“先帝爷忧心如焚,于几千里之外指示机宜,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如此打仗,能有个不败的?”

乾隆推心置腹,毫不掩饰的说了这么多,竟然像亲临过前线一样,句句说到了岳钟琪的心里,好像比他自己想到的还要多。”

他起初还能静静的听着,可是听到后来,纵是他铁骨铮铮的一个人,也再不能忍住,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不住的涌流出来。

只是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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