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上的质问下,弘昼缄口不语。
乾隆接着说:“我朝海禁多年,通关口岸时开时闭。既使开的时候,也只有夷人货船人员往来。我朝却极少有人出去。那洋夷诸国究竟是何状况,人口,农工,军事,我们几近一无所知。”
“我八旗铁骑,所向披靡,扫平海内,那是九十年前的事了。宁远之役,距今更是已过去一百一十年。那时,夷人已有了威力巨大的火炮,前明购来运到宁远。”
“因是夷人出产,最初叫做红夷大炮,后来我朝为避‘夷’之讳,改作红衣大炮。宁远一战,袁崇焕凭着城坚炮利,大败我军。太祖因此郁愤成疾,不治而崩。”
“一百多年之后,焉知夷人没有更为凶悍之火器,而我八旗兵士依旧凭借刀枪弓箭鸟铳,他日若与夷人战场对阵,胜算几何?”
乾隆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继续说道:“刚才你出去时,朕细细思忖,也许是皇阿玛去了西方净土后,窥破了天机,心下焦急,故使人唤朕前去相见。”
“却又不能泄露,只盼着朕能自己悟出。所幸是朕误打误撞,看到了那图像。不然,又如何能悟出来?”
“皇上”,弘昼也正色道:“今日若是旁人说了这番话,臣弟非但万不能信,反而定要严办他。可今日皇上说出来,臣弟自是深信不疑。只是,臣弟现在内心茫然,眼下该如何应对,还请皇上示下。”
“事虽至关重要,却也不是迫在眉睫,可徐图之。”乾隆缓缓的说道,“被朕窥破了天机,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正是先人庇佑,社稷之福。当下的急务是严关口风,万不可使人知道朕离魂失忆之事。”
“是,全凭皇上作主,臣弟唯命是从。”
“先帝大行,二十七日除服,还有十七日。好在这十七日间,你要留在内宫,每日到大行皇帝梓宫前哭灵,可朝夕不离朕的左右。”
乾隆慢慢思忖着说:“朕因守孝,也无需每日见人说事。细务由鄂尔泰,张廷玉处置,难决之事与报与你,你再带他们进来奏朕。”
“对外就说朕因先帝大行,悲痛不能自持,精神稍有不济,也是能说得通的。”
“国丧期间,朕不能去后宫见妃嫔。这两天,你跟朕一道去给皇太后请安,见人说话,随时提点着,容朕慢慢认得众人,也就好了。”
皇上说一句,弘昼应一句,待他略一停顿,弘昼道:“圣虑周详,如此措置,当无纰漏。”
“接下来就说说你,”乾隆接着说:“我们兄弟俩自幼一同玩耍,一同去上书房读书,没人比朕更知道你。”
“你的学问骑射都是好的,为什么近几年来不知上进,放浪不羁,行事荒唐?”
弘昼听说到自己,已坐直了身子,现在听皇上问话,思量着该如何回答。
乾隆不待他答话,又接着说道:“朕知道,你是因为看到上一辈人闹家务,手足反目,你吓怕了,起了畏谗避祸的心,是以自污其身,以求自保,以免兄弟阋墙之祸,是不是?”
听到皇上如此问,弘昼脸上一红,心知再也不能回避了,于是垂首低声道:“臣弟之心,难逃圣鉴。”
见弘昼老实承认了,乾隆接着说道:“皇阿玛也知道你的心思,所以特意嘱咐朕要疼爱你。你是朕的亲兄弟,即使皇阿玛不说,朕自然也会爱重你,断不会做那煮豆燃萁之事。”
“你也是满州汉子,身上也流着爱新觉罗的血,保我大清江山,宗庙社稷,也是义不容辞。自今日起,收起你畏谗避祸的想法,为国家多出些力,帮你哥子多分些劳,休避怨嫌,尽管做去。”
“你只要精白其志,实心任事,上不负列祖列宗,国家社稷,下不负君臣之义,手足之情,纵有些许过失,朕也都担待了,断不会疑你”。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阴冷:“倘若你真的生出别的心思,做出那天理难容之事,纵使朕欲回护你,奈何有祖宗家法,皇纲国宪!”
听到这里,弘昼再也坐不住了,“扑通”地跪了,连叩几个头,口中忙道:“皇兄推心置腹,以诚相见,臣弟敢不披肝沥胆,竭尽微忱!”
说着,又连叩了几个头,已经擦干的额头,又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起来坐吧,”乾隆的话再次变得温和:“这些日子里事情多,朕又多有不便,你诸事多与叔王、大臣们商议,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骨。”
乾隆凝视前方,目光中充满了憧憬:“你我兄弟风华正茂,若天假以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建千古未有之功业!”
弘昼心里微微嘀咕,皇上的话似有不妥之处,力挽狂澜也还勉强,只是这扭转乾坤,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他没时间细想,更没胆子去纠正,只能随口奉承道:“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定可做那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一代圣君。”
乾隆笑着说:“德兼三皇不敢奢望,但极盛之世,想必你是见得到的。”
弘昼见皇上的话说完,趁着停顿的空,说道:“皇上,鄂尔泰和张廷玉还在殿外候着,刚才臣弟在外面候旨时,十六叔、十七叔也来了。”
乾隆明白了,弘昼这是在提醒自己,是不是该召见这四个人。
这四个人,乾隆是知道的。十六叔就是康熙的十六子,庄亲王允禄。十七叔是康熙的十七子,果亲王允礼。鄂尔泰和张廷玉是大学士,一满一汉两个军机大臣。
这四个人,都是雍正倚重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