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一位住院比较久,病情严重患者发生了休克,最后人是抢救回来了,但患者年纪太大,出现了并发症,现在也只是依赖着医疗器械勉强存活着一口气,情况并不乐观。
ICU外,江棠把情况跟家属一一说明,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患者的女儿听完就哭了,明明就不富裕的家庭,却哽咽着恳求江棠想想办法,不管多少钱都没关系。
可医生也只能尽最大努力救人,并没有起死回生的通天本事。
有的时候,即使有钱,也于事无补。
这个道理,江棠也是在两年之前才彻底领悟透。
那时她爷爷手术后出现并发症,她请了最好的医生,选了最好的药,用了最先进的设备,她也哭着跪求着医生想办法,但是最后也没能救回爷爷的命。
走到了死神面前,人人平等。
江棠看着女人泪涕横流的模样,喉咙微紧,半响才轻轻挤出一声:“抱歉,我尽力了。”
这句话,无力又无奈,但身为医生,没有丝毫办法。
女人拽着她的手松了力道,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在医院里,每天都有新生降临,也每天有人就此离去,这里充满希望,又遍布着绝望。身为医生,江棠见惯了生死,可以冷静救治分析病情,但仍旧无法平静面对失去至亲的家属。
江棠不知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无用,心里憋得慌,她安慰了两句,悄声离开。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休息室里只剩下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江棠跟他们打了下招呼,脱下外袍拿了东西刚走到门口,竟然看到了早该下班的院长,差点儿吓了一跳。
江棠面不改色打招呼:“院长,您还没下班?”
院长脸上堆着笑容,说:“还没呢,你呢?准备下班回家了?”
江棠轻点头“嗯”了一声,院长又说:“听说你刚又去抢救患者了,辛苦你了。”
江棠说:“这是我身为医生应该做的。”
院长闻言笑容更深,“如果所有年轻医生都能像你这么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就好了。”
他夸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道:“小江啊,不急着走吧?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聊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江棠看着院长那温善的笑容,只觉得那里面藏着的都是算计,想起白天会议室里的事,心知肯定没好事,却也无从拒绝,唯有点头。
值班的同事一直伸长耳朵在偷听,看到江棠随着院长一起离开,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电梯门前,江棠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思考着,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敛住散发的思维,抬首正准备迈步,却猝不及防看到了唐游川那熟悉的面孔。
唐游川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江棠惊愕的眼神甚至来不及躲避。
此时,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院长,他露出几近谄媚的笑,道:“唐先生,这么晚了,过来看沈老先生吗?”
江棠跟着院长踏进轿厢,默默地往角落躲了过去。
余光里瞥见唐游川施舍般给院长投去一抹视线,淡淡的一瞥,整个人都冷冰冰的,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明显不愿废话。
一般人早被他这态度吓退了,然而院长不是一般人,他的脸皮非一般厚,阿谀奉承的事更是信手拈来,下一刻,就把江棠给推了出去,“正好,江医生也要过去,您有什么问题尽管吩咐江医生。”
江棠心底冷笑,根本不配合他戏码,面无表情戳穿他,“院长不是有事跟我聊吗?”
哪料院长一本真经地说:“什么事能有患者重要?”
江棠:“……”
不是患者重要,是唐游川这财神爷重要。
院长根本不管江棠的意愿,面上笑盈盈的,又说:“唐先生,你不用担心,江医生虽然年轻,这医院里,论技术她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她对待患者一向认真细心又负责,还是程礼教授的弟子,沈老先生的手术并不复杂,经由她手,肯定没有问题。”
江棠了解院长这种人,嘴上对她的夸奖,不过是想利用她来讨好别人,在他眼里,她就是招摇钱树的最好道具。
只是换了个对象,以前是任勋,现在是唐游川。
成年的世界很残酷,不管做什么都离不开利益二字,江棠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道理她都懂,但依旧感到恶寒。
院长明显是巴结,唐游川又岂会看不出?江棠觉得,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予理会,所以抿着唇不吭声,等着看院长自讨没趣。
但她忘记了一点,唐游川就是个神经病,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狭小的轿厢里,只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徐徐缓缓响起:“像江医生这样长得好看又厉害的医生,确实难得一见。”
江棠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浇落,心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