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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乌合之众,大概就是范夔这群喽啰现下的表现。

主君授首,这乌泱泱几十号人里,竟然一个为他报仇的忠仆也没有,就这么作鸟兽散了。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倾盆的夜雨中,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却硬撑着不肯走,拿着刀哆哆嗦嗦想要砍她,又砍不下去。

泪水与雨水交织,糊在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但他最终还是举起了环首刀,嚎叫着向她砍了过来。

“把我父亲的头颅还给我——1

她身体微微侧过去,这个看起来颇有点营养过剩的年轻人就一头摔在了泥水坑里。

……抬头望望夜空,雨好像有点变小了。

身后的营地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不需要转过头去,也知道这一场大战早就将街坊们惊醒,一个接一个的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

看看坐在地上的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并不像是能守住他父亲基业的……这个继承人,咸鱼突然有了一点微妙的既视感。

“你若是想要,还你便是。”她说。

那张除了雨水和泪水,现在还多了许多淤泥的脸上,藏着一分小心翼翼。

“……你不杀我?”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有多凶神恶煞似的。

“不杀,”她说,“你要是想为父报仇,也尽管来找我。”

这位范家的少东家在一片夜雨声中,撕了衣服上的布,裹了父亲的头,沉默着给她行了个大礼,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走了。

留了一地尸体,这就很尴尬,好在雨渐渐小了许多。

她刚刚弯下腰,准备一个接一个的去收缴那些尸体的武器和身上钱财时,胆大的街坊终于压抑不住好奇心,纷纷从帐篷里跳出来了。

……………………她还从来没在旁人围观下干这个事,整个人都尴尬爆了!汉朝的群众一点隐私观念和分寸感都没有吗!

但是大家伙儿并不尴尬,纷纷在那里品头论足,夸她的说她恩怨分明,行事大有古风;批评她的认为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放过范家那小子早晚有祸患;机智点的跑过来跟她套近乎也想花点钱买把刀防身,不机智的比如阿谦刚准备拿根棍儿捅捅尸体就被他妈拎回去暴打了。

……明明漆黑一片的山坡上,为了围观她剥尸体,这群街坊还特意花了不少功夫,把火堆又点着了。

……听听这个分贝,大概这群人是不准备睡了。

不过在一群胡诌瞎扯的人里,关于这种恶霸地痞,显然厚黑学高手李二比较有心得。

“你们岂会懂得,陆郎君此举大有深意1

“如何有深意?”

“这贼子平素欺男霸女,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祸及子孙才是正理!陆郎君下手虽狠辣了些,”李二那两条浓眉飞了起来,“但是,就该让范家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1

……咦?她转过头去,“我并未想要报复他家埃”

李二又飞了飞眉毛,冲她挤挤眼睛,“郎君这手段,才是钝刀切肉呢。”

范夔的营地离这里并不算很远,大概只有几里地而已。

她处理过这些琐碎事,又将尸体丢进沟壑之后,天光也开始渐亮。

远处林间渐渐有了几声鸟叫,薄雾弥漫在这片山林之间。

春天雨后的清晨,幽静无比。

……但走在一脚深一脚浅的泥泞中,就一点都不幽静了。

即使如此,她也要亲眼看一看“钝刀割肉”的含义。

范夔一行人勉强算得上是豪强,营地修整得也比她这边规矩许多。推车与五六个颇能装人的帐篷,围住了装满范夔家当的几架马车,若是这位老东家在时,应当是十分气派的。

但此时这里只能用“人间惨象”来形容。

一片哭叫嘈杂之中,她分辨出了十几个半宿之前见过的熟面孔,那大概是范夔的仆役,还有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都乱哄哄地在满地狼藉之间,大肆搜掠财物!

至于那个抱了父亲头回来的范家大郎,满头满身是血地倒在了马车旁边,从脸上到脖颈处血肉模糊,那种伤口她一时还真是难以分辨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咬的,还是用什么锐器剜下来的。

有人为了分赃而和别人打起来,情急时拔了刀子,整袋的粮食也被划开了口子,金黄的粟米散落在泥水里,明晃晃地刺眼。

有幼童在哭,有女人在哀嚎,有人在破口大骂,也有人在狂笑。

这里仿佛变成一场癫狂的饕餮盛宴,所有人都在范夔的尸体上大快朵颐,享用着他妻儿的血肉。

只有几个西凉兵,十分稀罕地并未下场屠掠,而是在一旁倚着树,笑嘻嘻地看着这惨烈场面。

范夔带了几十人来寻她时,陆悬鱼其实并不怎么气愤。

对她来说,杀人就是杀人,未必要愤气填膺。

她总记得自己和旁人有点不同,因此应当格外克制情绪,也格外克制手段。

但她此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胸腔中的怒火,正在一寸寸地烧起来!

黑刃被她无声无息的拔了出来,她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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