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是有些波折的,但煮肉其实不算很
因为陆悬鱼不是将所有猪肉都分好之后再开始煮肉,而是在放血吹气褪毛一气呵成之后,先切了一块肉下
在旁边待得快要站不住的仆役们赶紧接手了接下来的活,支锅倒水烧柴煮肉,大将军负责在一旁继续有条不紊地将猪肢
逃走的女郎又渐渐回来了,先是躲着看,然后探头看,最后被香味勾得咽了一口唾沫,讪讪地三五人凑在一起,张望着看向那口
只有刘夫人还在席子上坐着,抬起眼皮看了看甄
“她分肉”
甄氏在她下首处坐着,听了这话便行了一礼,“阿母提醒的是,孝中守制之事,儿时时记在心”
刘夫人袖子里的手就绞紧
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肉了,她也很想尝一尝煮肉的味道,可是谁也不会给她端来一碗……可恨!她岂不是众女之中身份最贵,庚齿最长者吗!
在三郎入主冀州时,为夫君守孝的事已经被她丢在脑后了——不错,她是为他杀了那么多的姬妾,还有姬妾的父母家人,可那只不过是些贱奴,而她虽然对丈夫情深义重,自己这身体却是吃不得那许多苦头的呀!
本想着就算刘备不肯善待她们,至少儿媳貌美,能换来一份安稳富贵……谁知道竟然落在陆廉手里!
别说金尊玉贵的供奉!连一碗肉也吃不上!
刘夫人恶狠狠地看了甄氏一眼,又将头垂下去
妹子们过来端碗的时候很是小心翼
有点恍惚地看她,有点恍惚地打了一碗肉,然后有点恍惚地端着回屋子里去
小心翼翼,但吃得很
也有人不忙吃,而是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靠谱一点的比如说为什么吹气,为什么烧开水,笨蛋一点的比如说这就是黔首每天吃的东西吗?那好像也不难吃哇!
陆悬鱼看看她们,感觉她们在剥离一层又一层的壳子,现在终于露出一点接地气的模样
最初邺城易主,她进袁府时,她们是惊恐而谄媚的,一言一行带着神经质的谨慎,她们迫切想知道她的喜好,想祈求她的垂怜,只要她不杀她们,不将她们丢给那些士兵折辱,什么苦她们都能吃!
后来发现性命无忧,也不担心受折辱,这些已经观察她一阵子的贵女渐渐开始试探着要求更多的权利,要锦衣玉食,要呼奴唤婢,反正小陆将军心很好,不会发作她们,那试一试嘛,再试一试嘛!
大家极限拉扯一番后,现在终于回到一个相对平衡的位置上
她是露了一手真本事,她们也真被震慑了:天下就是有这样的人,位高权重,居于朝堂,但也能吃黔首的苦,过黔首的日
“这个肉有点淡,”小姑娘抱着碗凑过来了,“将军,有酱吗?”
陆悬鱼抓抓头,刚想吩咐仆役时,一碗清酱忽然就出现在她面
端清酱的手很稳,动作也很迅速,不曾洒出一星半点儿,但吓了小姑娘一跳!
“尔是何人!”
那个端着清酱,突然出现的青年将军就有点尴尬,很努力地冲她笑了
“所以,”陆悬鱼问,“你是赶来吃肉的吗?”
那怎么可能啊!
张辽心情很是复杂地看她一眼,“我只是路过,顺路来看看辞”
“你穿得这么好,必是去哪里赴宴,”她说,“留着点肚子吗?”
张辽陷入了一些很微小的困境
天的确是渐渐暗了下去,贵女们也不可能抱着碗蹲在廊下干饭,她们都用翩若惊鸿的步履回屋去慢慢享用这顿晡食了,仆役们也扛着猪去厨房进一步炮制这些猪具体哪一部分怎么加盐腌制风干,或者怎么装在地下的缸里冻起来,他们还得商量一
锅下面的柴火也不是很旺了,锅里的肉汤不再沸腾翻滚,只咕嘟咕嘟地冒泡,并且持续将味道染到衣袖
有肉的味道,也有葱姜的味道,很凶猛,将张辽身上香喷喷的熏香都压了下
他张张嘴,想说自己是寻她出门的,但感觉这个环境很不适合说这种
有一双双眼睛好奇地望过
虽然在吃饭,但也不耽误她们看一看热
“那家主人突发恶疾,”张辽说道,“他不留饭”
陆廉“哦”了一声,拿起一个碗,舀了一碗肉给
“辞玉不吃吗?”他
她似乎认真想了想,“也”
两位青年将军端着肉走开了,留下了满屋子一边吃肉一边吃瓜的袁氏
“那位将军很是无礼呢,”小姑娘撇着嘴,“陆将军原该与咱们一起用——啊!阿母!阿母何故如此呀!”
阿母收回筷子,先瞥那些八风不动继续吃饭的妯娌和姑姐一眼,再瞥揉手的女儿一眼,“你看不出那位将军寻陆廉何事吗?”
“我如何看得出?”小姑娘吃惊地
“阖屋只你一人憨蠢!与陆廉一般憨蠢!”阿母小声骂了一句,想想又追加一句,“偏你又没有她那般本事!”
今晚的确原本有人准备请客吃饭,但请的不是张辽,而请客那位也不曾突发恶
不过他还是结结实实地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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