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颠颠簸簸地沿圩堤前行,到老甘的鱼棚前停下来。老甘穿着橡胶衣裤,叼着烟,醉醺醺地站鱼棚门口,招呼三儿:“狗日的来了?”三儿给车熄了火,取下皮手套,坐车上匀了口气,再问老甘:“又喝多了?”老甘抹了一下麻木的脸说:“不喝谁半夜给你起鱼呀?白天有时间睡不着,晚上想睡没时间,看鱼还要起鱼。”
圩堤上的风特别大,呼呼地吹,冷飕飕的。三儿裹紧皮夹克,缩着脖子,翻身下车,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老甘,老甘摇摇手,三儿把烟又揣回去。
“上鱼了!还坐着。”老甘对着鱼棚高声叫道。
两个小工抬着装鱼的鱼网袋从鱼棚里走出来,亲热地跟三儿打招呼。三儿又掏出烟,小工扬手说:“一会儿一会儿,现在没手。三儿,不看秤放心吗?”三儿把烟塞回口袋里,笑着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相信老甘还不相信你们哪?”小工笑了起来。
“狗日的。”老甘也笑,招呼小工,“把空袋拿下来。狗日的还有黄鳝呢,也拿下来,别压死了,死了就卖不掉了。你还要挣多少钱哪?三儿,贩鱼又贩黄鳝。”
“你熬更熬夜干嘛?”三儿走到车后,把小工拿出来的装黄鳝的袋放好。
老甘打了个大哈欠,嘴张得跟山洞一样:“他妈的不想干了,太累。三儿,想想办法,干点别的。”三儿冷笑道:“你不干我干。刚把圩养熟了,把你**割了也舍不得。”
“割就割了,老子不要了,要了也没用,操鱼呀?”
三儿大笑起来:“老子找刀子去。”小工也笑了。老甘问:“小破孩子笑什么呀?你知道**有什么用吗?”小工说:“不知道才怪。你看他那样,比你还知道。”
笑完了,老甘喘了口气,接着逗三儿:“憋了吧?三儿。不放假,秋子也不回来。开饭店那女的叫什么来着?胡小月,长得那叫水灵。胡小月到底是你什么人?相好的吧?要不人城里女的怎么跟你开饭店呢?”三儿止住笑说:“别胡说,胡小月是我姐姐。”老甘又鬼鬼地笑起来:“干姐姐吧?不干就不是姐姐。”小工又笑了。
“老不正经。跟你学坏了,离你远点才行。”
“一天不说x,日头不到西。”老甘摸摸头说,“三儿,我刚才说真的,是得换点事干,太累了。到幸福圩快两年了,天天在这儿呆着,人都发霉了,一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一眼望去,白花花的水呀,我也不是人了,我也是鱼了,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再洗还是水腥味,老婆不爱搭理我,都不来看看我。他妈的没劲,活这么累。”
“就这么呆着是不是事。找人管理,你就当老板。”
“没合适的人哪。”老甘哼了一声,“我那狗日的,宁愿在水产工司呆着,一个月拿一百多块钱,也不愿意到这儿来。你小子要是干,对半分都行,肯吃苦哇,信得过。三儿,你眼光远,真有什么事,我们俩干。现在还不行,过两年,先弄点本钱。”
“我想学修机动车。”有点冷,三儿抱紧了膀子。
“那老子干不了哇。修机动车有贩鱼赚钱吗?你挣的不比老子少。”
“你就包五年。五年以后呢?五年后不知道谁包呢。就算是你,到时候贩鱼的人多了,还像现在这么赚钱哪?难。你看现在湖上有多少网箱了,以后还要多。等过些时候,网箱出鱼了,贩鱼的人肯定少不了。这两年还没事,养鱼贩鱼利润不会错。”
“吃鱼的人也多了。以前过年过节才吃鱼肉;现在,三天不吃鱼肉,憋不死你。这东西呀,水涨船高,水落船低,再涨再落也漫不过船沿,多少而已。幸福圩我肯定不丢,只要我承包,先紧着你。三儿,我说的事你记着,到时候别忘了我。等本钱足一些,我就找人管理幸福圩。这样干不行,别钱没挣多少,老子人没了。”
“行,只要叔信得过我,有什么事,我们俩一起干,和现在一样。”
大鱼网袋装的是家鱼,小蛇皮袋装的是野鱼。二千三百多斤鱼,一会儿就装好了。三儿接过老甘递过来的条子,借鱼棚里飘出来的光看了一眼,揣进口袋里,再掏烟派给老甘和小工。老甘递给过火给三儿点上。三儿咳嗽了一声,又抱紧膀子:“我烟瘾都是你勾起来的,你得付我烟钱。”老甘又打了个哈欠:“这么挣钱还抠门,抽个烟还心疼。老子就靠烟酒撑着了。回去叫吴志刚来陪老子喝酒。什么破战友,不来看老子。”
“叔你别喝了。吴叔快喝成傻子了,你也差不多了。”
“他本来就是傻子,早傻了,养个傻女儿,还要二婶带着。”
“小丽不傻,不喜欢学习。你儿子也不喜欢学习。”
“还不傻呢。”老甘摇摇头,“六岁那年,吴志刚带她进城到我家玩,半天不放一个屁,问上脸都不说话。我儿子跟她玩,教她数数,数不清手脚几个趾头。”
“现在好了,小丫头可精明了。”
“走吧,一会儿来不及了。路上慢点。”
“哎哟,还是我叔关心我呀。”
“你个狗日的,嘴比蜜都甜。”
三儿的三轮车开走了。老甘叹气说:“老子儿子还在家做梦呢,操。”小工问:“三儿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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