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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话说这京城外有一座山头唤作羊角山,许多年来一直由个山匪头子霸着。这匪头姓廖,如今已在个四十好几的年纪,年轻时候曾抢来个如花似玉的大户小姐做夫人。那小姐初还狠闹了一阵,后见这汉子生得粗壮有力,并不难看,虽为匪类却为人仗义,一来二去也便从了,同他过起日子来,而后还生了个儿子,名唤做廖思平。

这娃娃自幼便随他母亲一副白弱模样,却因在贼窝里头生长,养出个横行霸道的性子;待到七八岁年纪上,他娘亲便央求老匪头将儿子送到城里念私塾,也不求功名,但求识些礼教,长些学问。廖匪头拗她不过,便给送去了。却说这小廖是平日里散漫惯了,言行无礼、甚是惹眼。才去了没几日,便叫些个年长的学生围住了,要教训他。这些寻常人家的娃娃却怎敌得过那小匪头子,反叫他抽了马鞭来吓唬一通,一个个儿哭着寻先生告状。那教书的本要立个威风,打他手板;却不想这小廖怎甘乖乖受罚,竟朝先生挥了鞭子,直害人一怒将他赶出了学堂,再不许进门。

往后纵换了两家儿,仍是个如此下场;不由那大户出身的娘亲是唉声抹泪儿,好不难过。廖匪头却是高兴,大笑道:“到底是老子的儿,怎好待在那娘们兮兮的地方,回家才好跟爹做匪头!”那夫人只叹罢了。

而后这廖思平便在山中跟着老匪头做了山匪,几年下来,倒是如鱼得水。只是那白净脸蛋出落得愈发标致,常有匪众暗里嗤笑,不服他管教。这小廖却正是手毒心狠的主儿,一副马鞭挨个儿将人抽了半死,而后是当众往自个儿脸上剌了一刀,巴掌长的口子扑扑地冒血,吓得群匪直跪了地;从此尊一声小廖爷,再没有敢冒刺儿的。

再过些年,这小廖爷已然成了气候,羊角山上称王称霸,将几十悍匪管教得服服帖帖。此时再瞧他:皮相虽仍细白些,一股子凶煞戾气却是镇得住人。又因左脸盘儿上一道刀疤,外头人皆称他廖疤。又说廖思平老早便给爹娘置办了房产养老,只那娘亲仍对他放心不下,迟迟未走。老匪头乃慰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便由他去。”而后是领了夫人去城里头过逍遥日子,留小廖在山上接了这廖匪头的名号。

第二回

这一日里,山上匪众早早儿便得了消息,道是兴洪镖局押了一趟大活儿,约摸晌午要打羊角山下经过。廖思平唤过手下一个叫铁六的道:“这兴洪镖局听着倒耳熟,可是早些年见过的么?”这铁六也算识些字,馊主意又多,已跟了廖家不少年,算一个狗头军师;平日里有事情皆是找他商量。此时便回道:“小爷记得对极,这兴洪是老廖爷交过手的,当年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往后又不舍得出些银钞买路,再没敢接这条道儿上的镖。”

廖思平闻言只打鼻子哼道:“怂货,怎的如今又敢接了?”

再回道:“听说是近来换了镖头,似是个厉害角儿。”

那边啐道:“什么角儿过这山头不得叫我一声爷爷?”

铁六忙捧道:“那自然是。”说来原是如此,这廖姓一老一小两代匪头,已成了羊角山一霸;但凡打此处过路的,若寻常人家则无此忧患,若是些运送货物银钱的,必要叫他扒下一层皮去。如此久之,有些个相熟的商号镖局机灵些儿的,供上些买路银钱,也可平安通行。且再说这廖匪帮一家独大,为独享生意,倒清剿了方圆许多的流匪,反使得道上清静不少。那供了好处的货商,更是受廖匪的庇护,便是有个把毛贼,也不敢打他的主意;生意反走得更通顺些。如此多年下来便自成了一道规矩:但凡近处新立的商号镖局,闻得这廖匪头的名号,少说也要前来拜一拜山头。此番那兴洪镖局新换的镖头,不知是哪里的愣头青;想来是自以为有些本事,便敢硬闯这羊角山,怕是又要挨一回教训才算罢了。

廖思平正心中盘算,又听那铁六念道:“只瞧他走这一趟仗势却不小,怕的是咱们万一动到官头上,可要惹上大事。”

乃复哼一声:“头里早叫猴三儿摸过底了,不是官银,只一个老商。”

那铁六闻言乐得直搓手,直道:“老商最好,老商最好,油水儿足。这会来一票大的,够咱们耍它三五月。”

那小廖爷只一巴掌招呼过去:“就晓得耍子,好一帮懒蛋,满肠满脑的胡吃海混。”

铁六一捂脑袋,嘿嘿笑道:“赖小爷英武圣明,咱们才有饭吃有耍子。”

那边不耐道:“少些废话,麻利儿着把人都叫来,细听安排。”铁六忙应一声,一溜烟儿去了。

待众人聚齐,廖思平吩咐几句,便算是安排停当。再过一阵,前头路上盯着的猴三儿传回消息来,道是兴洪已行至了上阳村,再过几里地就进了羊角山的地界。廖思平听罢打石桌上跳将下来,活动几下手脚,甩一个响鞭道:“走着!”那匪众乃跟着齐呼一声,蜂拥而出,下了山而后是四散隐蔽起来。

廖思平见人都按着吩咐掩藏妥当,自个儿也寻一棵高处的老树蹲坐稳了,打枝条缝儿中朝外探察。约摸两刻的工夫,便远远儿地瞧见一面镖旗过来,乃将手罩了嘴上,咕咕咕地学几声野鸟叫;意是镖车近了,叫众人加小心。待再近些,就瞧清楚那旗面上一个“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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