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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最近有点偏头疼。

宫中侍人递来的懿旨,像一坨镶了金的翔,供在府上大厅的长案上,让过往家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想要拿起来沾沾喜气,拿了又是一手秽气。

白白胖胖,养尊处优,不知民心疾苦的皇太后有心拉媒,让谢福儿跟自己的宝贝孙子,当今的太子爷结成一对,派跟前的侍人隔空传来意思:

谢太傅家嫡长女谢福儿静容婉柔,淑慎性成,柔嘉丽质,不弱高宦名媛,深宫妇胄,兹召下月初十进宫,赐宴群芳荟。

谢福儿只看到了静,柔,淑这几个字。

皇太后老糊涂了,她女扮男装当了一年的官,前两个月才被朝臣举报。

成天混在男人堆里,在官舍跟男人睡过一个通铺,跟官员上朝勾肩、下朝拍背的女子,怎么当得起静、柔、淑!

从古至今,易钗而弁只是个美丽的童话,实际根本就没好下场,包括谢福儿。

金銮御殿上,这具身子的主人被昨天还称兄道弟的太常丞揭破女儿身,不知道是因为苦心孤诣多年的官位再也保不住,心生悲愤,还是怕牵连家族,心生恐慌,一下子脑袋短路了,干脆一咬牙,罪都不告,迎头撞了柱子。

她被廷尉搀起来,被赶过来的太医摁人中时,已经是新魂归旧位,隐约看见半丈多高的白玉丹墀上,一身明黄灿烂的威严身影,照得人睁不大眼,像头黄金大猎犬一般威严,转向旁边的宫侍,声音深沉,略带调侃,毫无同情心地断续飘来:

“……女官制可是下月施行?心急了,可惜,可惜,无罪自戕,倒是个极有羞耻心的孩子。”

对于原身的白白枉死,谢福儿很有些扼腕,也学会了来到本朝后第一个道理:忍。

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再忍无能,且再等等。

谢福儿这一撞柱,名震京兆。

本朝立国之初,出现过不少巾帼英雌,武安邦,文定国,到了近百来年,女子个个都软趴趴,不是琢磨着宅斗宫斗抢一根黄瓜,就是念着发家致富养包子,再没有以往沙场上的豪情,书斋中的潇洒。

谢福儿在深闺养伤不自知,自己已经成了一时之间的头条人物,还不用特地去搜索。

这年头,一年之间,热门事也就这么几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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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回太傅府养伤时,谢福儿恢复了女儿身。

丹墀上那人一句“无罪自戕,极有羞耻心”,让她非但没有受任何混淆男女、欺瞒社稷的责罚,反倒得了皇太后的青睐。

皇太后召谢太傅进宫,亲问谢福儿有没有订过亲,许过人家,有没有坊间的相好。

谢爹爹哪能不知道皇太后问话的意思,受宠若惊:“小女一片白纸,只待良人勾画尔。”

皇太后大喜,私下将谢爹爹脑壳一拨:“那爱卿瞧瞧,我家里的太子爷如何。”

谢爹爹大惊失色,将一个官帽摇得稀里哗啦摆,连忙摇手:“受不起,受不起。”

皇太后笑得眼睛都成了缝:“受得起,受得起,回去跟福囡囡说说。”

福……囡囡,谢太傅晴天霹雳,明白了皇太后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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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傅说受不起,也不是自谦,确实是……受不起。

太子爷今年十六,体重已逾两百,珠圆玉润,不可言喻。

自家女儿娇小玲珑,以一马平川著称,不然也不会混在男人堆一两年不被人发觉。

尺寸不配之难,难于上青天。

搭上皇家自然是好事,可夫妻生活的质量也太重要。

谢太傅是过来人,望一眼身边被自己喂得肥嘟嘟的白嫩老婆,想想每次的房事宛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弱上阵杀敌一般凶残,心有戚戚焉。

收到懿旨那日,谢太傅捋胡叹息:“福宝啊,你这一去群芳荟,赐婚的圣旨,怕就是得下了,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别说爹爹我没提前知会你。”

谢福儿又不是个二,岂能不知,只顾着凌乱。

群芳荟就是一场以皇太后牵头,以朝中女眷为主力的三姑六婆聚会,以赏花为名扯关系,套近乎,谈老公,谈儿子,谈兄弟,外带兴致勃勃地给别家待嫁女郎当媒婆。

原本是官家女儿的皇太后,当年也是在群芳荟上,被高祖太皇太后一眼相中,拍板定下来的。

谢太傅见女儿不讲话,知道她也不情愿,又叹:“福宝啊,你实在不愿,爹爹我舍去两朝元老的老脸,拿出免死金牌,再拼着一身的剐,给你去推了?”

谢福儿是不愿意,但是她要怎么告诉谢太傅和皇太后,自己不愿意的原因,并不是歧视胖子,而是因为――在她养伤之际,已经跟人有过欢好之实?

更惊恐的是,那位床帏之间勤恳苦干的大器炮|友,她居然不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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